馬二因為撿個包和小黃包車鬧掰了,黃小二知道後先是笑,笑罷,就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媳婦問他什麼意思,他難得的沒有縱橫捭闔指點江山,就是又歎了口氣。
當然,馬二從這件事上也不能說完全沒得到好處。
他過去隻有小名聲,現在則有大名聲。
過去的名聲是傻氣,現在的名聲還有個義氣。
這一有義氣,來找他剃頭的就多了,而那楊東家也沒忘了他,既然給東西不要,就總找他剃頭。
頭隨便一個月剃不了兩次,但再加上修臉、刮眼、采耳、跳三刀就不一樣了,這簡直就能天天來!
當然,要隻是楊東家一個人天天來,也沒什麼用,就算全套都做下來,也收不了幾個錢。
但楊東家的銀號裏還有一二十個員工,家裏還有仆人,外麵還有朋友。
朋友不好說,楊東家的朋友大多是體麵人,更願意去黃小二那樣的鋪子裏修整臉麵,甚至幹脆把這樣的人叫回家,員工仆人卻是願意同老板東家保持一致的,哪怕他們來的不是那麼勤快,卻是穩定客源。
幾乎是立刻的,馬二就幹不過來了,這時候收徒弟也來不及,隻有招員工,再招員工就不能同他一樣隻是在街邊出攤了,也要有個鋪子。
就這樣,馬二的鋪子也開了起來!
鐵剃頭剃了一輩子頭,還是在街邊豎個攤子,兩個徒弟卻都開了鋪子。
在剃頭匠這個行當裏,能開鋪子,那就很是有出息了,家中也的確有點底子了,鐵桂花就想到了她娘早先的惦記。
但這時候她自己都給人當娘了,再想去找那個沒有見過麵的四姨哪裏是一句話的事。
她娘倒是說過她四姨嫁到了哪裏,但最常說的一句是:“你四姨就那麼嫁到了張家村。”
就不說遠的,隻是開封周邊叫張家村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個!
這時候要找,哪裏是一句話的事?
鐵桂花自己想想,就有些泄氣。
就在這個時候,楊東家的爹去世了。、
普通人去世還是個大事,更不要說楊東家的爹了。
說是半個開封都被驚動了有些誇張,但說是半個南關都被驚動了,卻是絲毫不為過的。
花圈擺出了兩條街,黃包車都進不去,開封一下子竟然堵車了!
本來這事同馬二沒關係,可楊東家記得他,也給他通了信,馬二就和鐵桂花一起去了。
他們去的時候正有人做二十四拜。
二十四拜,又叫二十四禮,是要磕二十四個頭,而且不是跪在那兒一個勁兒的磕,而是有講究的磕。
一般是前七後八中九,每一拜中間還要行步、彎腰、作揖再下跪。
跪了之後起來,再退到中位,再行禮……
一套完整的二十四拜下來,短了二十來分鍾,長了就要三四十分鍾。
一般來說,會做二十四拜的,就是兒女,但要是去世的是大戶人家,這給做二十四拜的就多了。
子侄會做,子侄的朋友會做,過去沒見過麵的親戚也有可能會做。
一個一個的做太占時間,就一起做。
鐵桂花看到的時候,就是十幾個人一起紮著白腰帶,在那裏拜,旁邊吹響起的配著音樂,知客喊著節奏。
鐵桂花一下就怔在那裏了,她仿佛突然穿梭了時空,看到了她娘早先看到的那個景象。
也是一個大戶人家辦喪事,也是賓客滿堂,也是各種禮儀。
然後就是那幾句話:“老錢家的墳選的好啊。”
“邙山的嘛!”
“這以後才有福氣呢!”
……
因為這句話,她四姨嫁到了農村,嫁到了一百多裏地外的農村。
本來他們是城內住人,城外埋人。
講究一些的,也無非是找個高地。
但她姥姥就因為這幾句話魔怔了,找了風水先生去問,這一問就問到了東邊,那風水先生也不見得就要把人支到一百多裏地以外,不過鐵桂花的姥姥找遍了親朋故交,也就認識一百多裏外王家鄉裏張家村的人。
東邊!
王家鄉!
張家村!
鐵桂花完全想起來了,這再找就容易了,然後就有了於金鳳的娘收到的那封信。
本來鐵桂花以為自己那封信寄過去很快就會有回信,但兩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鐵桂花慢慢也就真的死心,要是太平年月,她說不得去看一看。
她娘走的早,她四姨說不定還在,她去見見她四姨,說說她娘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