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 爛碎的畫像(1 / 2)

如今的城陽國,是一個無主之國。

泰始五年的時候,晉武帝將自己的四子司馬景過繼給了早夭的兄弟司馬兆,封其為城陽懷王,追封司馬兆為城陽哀王。

然而泰始六年,剛過八歲的司馬景便因病薨逝。

晉武帝旋即又將五子司馬憲過繼給司馬兆,封為城陽王。

不曾想,司馬憲為主城陽不久,也即泰始七年,年僅十一歲的他便於九月去世,那之後,武帝雖然陸續又過繼了兩個兒子給司馬兆,但未再封王城陽。

之後的十餘年間,對於整個晉王朝來說,城陽一直無主。

但對於千百年來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城陽百姓來說,卻並非如此。

司馬景在位期間,曾有兩人“橫空出世”。

一者,司馬景生母美人審氏的兄長——國舅爺審滔。

二者,同國舅審滔議定結為兒女親家,後被加封城陽國公的赫連白懷。

赫連白懷此人,來曆不明,鮮少有人知其真實身份。

但在這個被武帝、被世人忽略無主的城陽國內,包括國舅審滔在內,無敢忤逆其意造次不從者。

而費縣,不過城陽國內的邊陲小城,官府縣衙形同虛設,隻要不是扛著大刀大戟胡亂招搖,入城出城都不會有人過問。

路遺一行四人,怎麼看都是落魄的流民,除了車思病九尺的大個剽悍健壯得有些嚇人,路遺佘初還有他們的師父,無論拎誰出來都讓人找不出一絲錯處,所以他們入城,沒有費一點波折。

然而麻煩的事還在後頭,他們的師父——柴無悔——一旦清醒,一旦開始喊餓,那麼直到美食入口,都不會有所消停。

車思病慌慌張張地驅趕牛車在費縣縣城的主街大道上急行,路遺佘初則捂著耳朵雙眼巴巴地四下搜尋,以期尋找到一個看起來不那麼寒磣,能讓他們吃飽飯,又能安安心心住幾日甚至更久的中等客棧。

費縣,他們幾人是頭一回來,但不論哪個城鎮村落,內裏的構造都大同小異。

對於已經走過萬水千山,遍訪過無數城池的幾人來說,全然沒有初來乍到的新奇與激動,隻有趕緊找個合適的地兒果腹休整的無奈與急迫。

天漸漸落黑,街邊巷角都亮起了燈,費縣城被罩進一層不同於白日的喜慶浮華之中。

北風穿門過窗,吹得臨街鋪麵各式的彩旗獵獵作響。

師徒幾個又餓了將近一日,即便在黑暗之中,也難掩臉上的饑黃菜色。

師父柴無悔嗷嗷地嚎了一路,口幹舌也燥,實在沒耐性再等路遺他們精挑細選下去,一巴掌拍到車思病的後腦勺上,指揮他將牛車停下。

“哎哎哎!停停停!就它了就它了!”

柴無悔指著一家門口亮著四盞大紅燈籠的客棧,二話不說,拿上自己的拂塵玉簫就跳了下去。

路遺一看那架勢,再看那門口以及店內的陳列擺設,心道不妙,也顧不得交代車思病佘初,就縱身一躍,整個人掛到柴無悔身上:“師父!這家店,咱可吃住不起!您非要去,幹脆把徒弟嚼了得了!”

柴無悔向下瞟了一眼掛在自己腰間的兩條腿,嚐試繼續前走,然而路遺雖然清瘦,怎麼也是個八尺男兒,加上車思病見狀不對,很快也跑了過來將自己拖住,竟是一點沒奈何,還險些被他二人扳倒在地上。

但他絲毫不見氣惱慌張,反倒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長須,然後氣定神閑地將方才別到腰間的玉簫抽出放到唇邊,短短吹了幾個音後,便見師兄弟二人自動鬆開了對他的束縛,老老實實地站直到兩邊,訥訥呆呆地彎腰頷首做請,將這青袍道人主動請進了“蓬萊仙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