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翠微在十歲前叫吳翠微。她從小跟著外公、外婆長大,外公姓吳,她便也姓吳。他們家住在東南州東南角的洗心嶼上,地方雖然偏僻,但景色秀麗,物產豐富,居民自給自足,倒也十分逍遙。翠微雖是女孩,但不喜歡拿針,卻喜歡拿劍。外公便既教她讀書寫字,也教她些劍術。翠微十歲時,一個道人來找外公。外公初見那道人很有些氣憤,數落了他一通,後來就冷淡了,不理會他。但那道人很有耐性,依舊定期來拜訪,還在嶼上蓋了一間茅草屋作他的道觀,以為持久之計。終於有一天,外公帶著那道人來見翠微,告訴她:這個道人叫木釋之,是她的生父。於是,吳翠微才成了木翠微。此後,木翠微仍住在外公、外婆家,木釋之平日誦經悟道、耕耘稼穡,但隔幾天便會來看一次女兒。有一回,木釋之見女兒正在練劍,問道:“是外公教你的劍術?”木翠微道:“是啊。”木釋之道:“我也教你幾招如何?”木翠微道:“你也會劍術嗎?”木釋之道:“會。”木翠微道:“那你先和我比比,我看你厲不厲害。”木釋之笑道:“還是先別比了。這樣吧,我露幾手,你想學我就教你。”說完,撿起一根樹枝,演練了幾個招式。木翠微看完,說道:“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笑道:“那你教我吧。”從此以後,木翠微便又有了一位教她劍術的師父。她悟性極高,各種劍式一學就會,兼之反應敏捷、快如鬼魅,小小年紀在劍術上的造詣已相當了得。
家中之人都不太愛談論往事,仿佛這簡單而平淡的日子從過去到現在、再到未來都是一貫的——仿佛他們都不曾年輕過,不曾有過激情、夢想、驕傲、遺憾、悔恨。但時光永是流逝,改變不斷發生,不知不覺中他們越來越老,而木翠微則漸漸長大了。有一次練完劍後,木釋之看著陽光下的女兒,再看看自己花白的胡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指著女兒手中的寶劍道:“微微,你知道這把劍的來曆嗎?”木翠微搖搖頭,她從小是愛問問題的,但外公、外婆和這位突然出現的父親,經常對她問的問題搖頭。她到現在隻大概知道當年她母親因生她而死,她父親把她扔給外公、外婆撫養,自己出家當道人了,這幾年才回來與她相認。至於這把劍,來曆是這樣的:有一天,木釋之來看女兒時帶來一把泛清輝的寶劍,木翠微看了很喜歡,說道:“這把劍看著好。”木釋之便把劍遞給木翠微道:“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了。”木翠微歡歡喜喜接過寶劍,佩在了身上。就是這樣,還有什麼別的來曆呢?於是,木翠微問道:“有什麼來曆呢?”木釋之乃道:“當年,我和你媽媽在京都有一個非常好的朋友,是一位將軍,我們曾一起並肩戰鬥過。這把青虹劍是皇帝賜給他的佩劍,我的是一把白虹劍。”“白虹劍?”木翠微忍不住問道:“還有一把白虹劍呢?”木釋之道:“不錯,青虹、白虹是當時一位鑄劍師鑄的一對兒劍。那位鑄劍師雖然年輕,但功力深厚,所鑄青虹、白虹劍被評為雙絕,確是一對兒絕世寶劍。”“後來呢?”木翠微問道。“後來,我那位朋友遭人嫉妒陷害,被迫離京。臨行餞別,兩家人萬語千言,依依不舍。那時,他有一個四歲的兒子,秀外慧中,惹人憐愛,你媽媽則剛剛懷孕。兩家便做了一個約定,如果你媽媽生下兒子,長大就讓他們結為兄弟,互相照應;如果你媽媽生下女兒,長大便讓他們結為夫妻,親上加親。”木翠微不等父親說完,打斷他問道:“你不會說後來我媽生下來的就是我吧?”木釋之點點頭,道:“青、白虹劍是兩家交換的信物,以後見麵再換回來。”聽完,木翠微從樹蔭下站起來,道:“這個故事不好聽!今天累了,不練了。”說完,就跑了。
木翠微一路小跑,一邊想道:“我這個父親太不靠譜,也不問我同不同意,隨便就給我定個親。要是給我找個醜八怪,我一生氣刺他十個、八個窟窿,他的女婿就沒了。”一邊想著,自己又覺得好笑,一抬頭,不知不覺跑到了洗心嶼的一條街道上。她見有一夥人圍著一個告示看,便也湊過去瞧,隻見那告示上寫的是:“羽檄飛馳,十萬火急。狼煙滾滾,馭族來侵。鐵騎長驅,直指京都。皇帝降詔,四方速勤。東南州征募勇士,入援京都,抗擊侵略,以紓國難。”
洗心嶼雖然偏遠,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木翠微知道京都有個皇帝,所有人都得聽他的;草原有個馭國,那裏的人比虎狼還要凶猛。木翠微雖是女孩子,但從小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她想道:“外公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父親說劍客之道,為國為民。但他們看我一眼就不往下說了,那意思明顯嫌我是個女孩子。女孩子怎麼了?林子裏的老虎、狼、野豬不知被我殺了多少。我也去過好幾個地方,還沒有誰能打過我呢!現在和馭族人打仗,正是我試試身手的時候。還有,我要看看別的地方有沒有比我厲害的人。”她看看手中的青虹劍,又想道:“說不定能碰上那個拿白虹劍的人呢!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麼模樣?要是討厭,我就殺了他,把白虹劍和青虹劍湊成一對兒,自己帶著。也氣氣我的父親,看他再給我定什麼婚!”邊想著,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