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又想,不知如何處措才是。最直接幹脆的方法,自然是殺人滅口。但這七個道人也都有金仙修為,又布成了陣勢,若真動起手來,自己雖然有金身法象的神通,又有幹將劍在手,想把他們一舉誅殺,隻怕不太可能。玉藻的本事,他在遼東是見識過的,至多也不過相當於金仙修為,如今又沒有八咫鏡在手,估計能和這七道人中的一個打成平手,僅此而已——而且玉藻還未必會幫忙。
聽王遠之向他打招呼,李承乾微微點頭,算是回答。王遠之又道:“殿下,此女其實是個妖怪,殿下莫要被她迷惑了。還請先讓開一邊,待我等將她誅殺,再送殿下回宮。”李承乾拜的師父是佛門教主,學的大多是佛門神通,與道門迥異。王遠之修為不夠,注意力又全放在玉藻身上,沒看出李承乾其實身具神通,隻以為還是以前那個不學無術的皇子,話雖然說得客氣,隱隱已經帶了些指使口吻。李承乾哼了一聲,正要說話,玉藻卻在旁邊牽住他的手,嬌笑道:“那道士,好不曉事。我與殿下是故交舊識,今日偶遇,在此湖中泛舟,又礙你們什麼事情了,偏偏要來吵鬧。”
王遠之聽玉藻說她和李承乾是“故交舊識”,心中一凜,再看兩人情形,頓時信了七八分。他名列清微十三子,頗得李淳風和太子李泰的倚重,李承乾卻不過是個廢太子,嚴格說起來,如今就隻是個庶人百姓。王遠之便有些不將李承乾放在眼裏,沉聲道:“殿下,結交妖孽乃是大罪,你速速回頭,還有生機。卻不要執迷不悟,到時候悔之晚矣。”李承乾見他無禮,心頭火起,隻是他為人頗陰沉,麵上並不作色。玉藻卻無顧忌,格格笑道:“倒要看看怎麼個悔之晚矣,有什麼手段,都使出來罷。”一雙赤足在湖中蕩了一蕩,一圈圈漣漪順著雙足層層向外擴散,口中輕唱道:“泛彼柏舟,在彼中河;?彼兩髦,實維我儀。泛彼柏舟,在彼河側;?彼兩髦,實維我特。”悠然自得,仿佛全不把王遠之等人放在眼裏。
王遠之大怒,號令一聲,七個道人踏罡步鬥,齊齊舉起鬆紋古劍,劍尖上寒芒閃爍,吞吐不定,劍身卻仿佛放在火爐中鍛煉一般,變得紅彤彤的。隻聽得嗤嗤聲響,原本平靜的湖麵突然如漸漸煮沸的熱水一般,冒出騰騰白氣來。王遠之喝道:“殿下,速速退開,莫要妨礙我等誅妖。”
李承乾心道:“事已至此,脫身已是不能。”手扶船板,暗念咒語,青芒一閃,幹將劍悄悄便握在掌中。他自料無法一舉殺了這七個道士滅口,那便隻能帶著玉藻硬闖出去。隻要不被這七個道士擒住,落下什麼證據,到時候就算鬧到李世民麵前,自己一口咬定決無此事,也便是了。
王遠之見李承乾不肯讓開,哼了一聲,口中念誦法訣,卻不舉劍,反從懷中掏出一隻銅鈴鐺來,祭在空中,那鈴鐺上青紋斑駁,仿佛古物,在空中連搖了幾搖,聲音陰陰沉沉,其中放出無數黑霧來,奔向玉藻,黑霧之中陰風慘慘,嚎哭陣陣,刺耳動心。他見玉藻妖氣不盛,知道她修為並不甚高,心中也頗輕視,居然並不立即發動陣法。這落魂鈴是他自家煉成的法寶,聚集天地間陰毒之氣,雖然不能直接傷人,但隻要被那黑霧沾上,就要膽落心寒,神氣沮喪,再凶悍之輩也無半點鬥誌,隻能乖乖俯首就擒。隻因李承乾畢竟是皇子,此刻和玉藻在一處,天罡北鬥陣是極剛烈的陣法,一旦發動,以王遠之等人的修為難以收放自如,萬一誤傷了李承乾,總是麻煩。不如用這落魂鈴穩妥,先將玉藻製住了再說。
那黑霧從空中朝小舟上撲來,所過之處,連湖水都變成了紫黑色。玉藻不慌不忙,背後陡地騰起九道白氣,夭矯挺折,如龍如蛇,一齊朝那黑霧絞去。黑霧尚未靠近,就被九道白氣絞得粉碎,山風一吹,消弭無形。王遠之見玉藻破了他法術,勃然大怒,再也顧忌不得李承乾,喝一聲:“列陣!”七柄鬆紋古劍齊齊舉起,鏗鏘之聲大作,隻見七條火龍自劍中騰飛而起,瞬間長大到數十丈長,盡皆獨角紫鱗,雙目青碧,須發如線,在空中咆哮嘶鳴,盤旋交錯,口中吐出無數黑煙焰火。
北鬥天罡陣,有陰陽兩種變化,運用到極致時,陰陽並至,剛柔相濟。王遠之等人修為不足,隻能發揮陽剛一道。陣法運轉,原本清涼的太乙湖上頓時變得炎熱無比,整個湖麵都在翻騰滾動,仿佛湖下有一座大鍋,正在熊熊燒煮。那七條火龍盤旋片刻,齊齊長嘯一聲,都朝玉藻襲來,卻避開了李承乾。
玉藻身後九道白氣騰空而起,化作九條無角璃龍,周身透明,清光閃爍,仿佛冰雕玉琢而成,向那七條火龍迎去,絞殺在一起。這九道白氣,乃是玉藻自身九尾所化,性命交修的神通,居然一時勉強抵擋住了火龍,隻是節節後退。九道火龍彙集在一處,強攻猛打,玉藻頭上玉簪所化的那一葉小舟在滾熱湖水中搖蕩顛簸,幾乎將要翻倒。眼看支持不住,隻聽得小舟上一聲厲嘯,諸道人腳下同時現出方圓十丈的巨大漩渦來,急速旋轉,放出巨大吸力,要將七個道人都扯入湖中。王遠之等人連忙手掐法訣,穩住身形,正有些驚惶間,不知是哪位高人前來,又見那小舟之上,一道三尺長的鋒銳青芒騰起,如閃電般朝火龍射去。那九條火龍正聚在一起,見青芒射來,齊齊張口,黑煙焰火滾滾翻卷,將青芒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