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之心中稍安。這七條火龍乃是天罡北鬥陣中化出,口中噴吐的乃是三昧神火,僅比三昧真火遜色一籌,世間萬物,除了那些極厲害的神器法寶,皆可被這三昧神火煉成灰燼。正要再度運轉陣法,猛然右手掌心一陣劇痛,仿佛被烈火燒熾一般,險些連鬆紋劍都握不住。急急看時,隻見一團青氣正從手背漫出,朝握劍的五指延伸過去,瞬間五根手指如同被針紮一般,疼痛難忍。大驚道:“這是什麼邪術!”一語未畢,耳邊轟轟巨響,就見九條火龍嘶聲怒吼,身軀斷裂成數十截,紛紛墜落在湖麵,化作熊熊火海。又聽嗆的一聲清響,方才那道鋒銳青芒從重重烈火中衝出,已然漲大到十幾丈長,矯夭如龍,橫遊天際。
李承乾後發製人,趁那九道火龍彙集之時,祭幹將劍一舉攻破陣法。王遠之等人隻顧專心對付玉藻,壓根沒有想到李承乾居然突然出手,更沒想到這位皇子在外遊曆十二年,居然有了如此神通。李承乾此時有太乙散仙修為,遠遠勝過王遠之等人,幹將劍又是上古神劍,威能無比,以有心算無心,一擊之下,居然得手。
火龍被破,但天罡北鬥陣型未潰,原本隻要繼續運轉陣法,還有無數手段可以施展。但七個道人方才疏忽之下,被幹將劍劍氣所傷,連劍都難以握持,哪裏還談得上繼續布陣。王遠之此時尚不知道是李承乾出手,隻以為是玉藻深藏不露,突然反擊,膽氣不由得一怯,正自躊躇,李含光一步跨到他身邊,低聲說:“是李承乾。”
話音未落,那道幹將劍所化的青芒已經朝這邊衝來。王遠之嚇得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幸好李含光在旁邊伸手一扶,將他托住,左手一揮,袖中飛出千百隻火鳥來,組成一張紅色大網,將青芒阻了一阻,轉頭喝道:“走!”提著王遠之騰雲而起,其餘五個道人緊隨其後,一齊朝長安方向遁去。
李承乾伸手一指,幹將劍當空一旋,劍氣縱橫,將那千百隻火鳥切成無數碎末,就要追擊。玉藻卻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殿下,莫追,讓他們去罷。”
李承乾心知也未必能追上,於是召回幹將劍,依然收入泥丸宮中。心中不免有些憂慮,知道這幾個道人回去,定要在父皇麵前生事。轉臉卻看見玉藻笑盈盈的,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十分得意。他甚是奇怪,問道:“你笑什麼?”玉藻不慌不忙,笑道:“殿下,如此大好機會,焉能錯過。”
李承乾不解道:“什麼大好機會。”玉藻道:“殿下聽過說三分麼。”
說三分即是說書人講漢末三國的故事,李承乾自然聽過。玉藻道:“說三分裏,有一位曹操,他小時候浪蕩無度,叔父便常常向他父親告狀,於是曹操經常被父親責罰——殿下可知後來如何?”李承乾道:“後來曹操心生一計,有一日,見叔父來,詐倒於地,作中風之狀。叔父驚告其父曹嵩,曹嵩急往視之,曹操又全然無恙。曹嵩問:‘叔言汝中風,今已愈乎?’曹操便道:‘兒自來無此病;因失愛於叔父,故見罔耳。’曹嵩信其言。後來叔父再說曹操過錯,曹嵩一概不聽了。”
玉藻拍手笑道:“正是啊。”李承乾皺眉,道:“然則這又如何?”玉藻道:“殿下,那幾個道人回去,必定要在你父皇麵前告殿下一狀,是也不是。”李承乾道:“自然。”玉藻道:“他們告狀,要說些什麼?”李承乾道:“自然是說我交接……”本想說“妖怪”兩字,想起玉藻在旁,硬生生頓住。玉藻笑道:“說殿下交接妖怪,是麼。”李承乾點頭。玉藻道:“那便是了——倘若我不是妖怪,那他們便是誣告,蓄意誹謗殿下,是麼。”
李承乾道:“那是自然。”心想問題便在於你明明就是個妖怪,稍有道行的人一看便知,如之奈何。玉藻輕聲低笑,伸手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來,遞於李承乾。李承乾接過,隻見也不過就是尋常白玉,雖然做工甚是精致,也談不上有什麼出奇之處。玉藻道:“殿下可知這玉佩何來?”李承乾隨口道:“是你義父送的罷。”玉藻搖頭道:“不是,是陸壓與我的。”
李承乾微微一凜,道:“那這玉佩有什麼用處。”既然是陸壓送的,必定不是尋常的飾物。玉藻道:“倒也沒什麼別的用處,不過是用來掩飾妖氣罷了。殿下乃是人皇血脈,若願意將眉心刺破,滴一滴血在這玉佩上,到時候就算是李淳風親來,也看不出我身上有半點妖氣了。”
李承乾有些躊躇,眉心之血,乃是人的精魂所係,非比尋常。玉藻來意未明,敵友未分,似乎不可過分信任。玉藻見他猶豫,也不催促。李承乾想了片刻,橫下心來,暗道:“罷了,賭上一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