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遼東時,李承乾和陸壓見過一麵,其時陸壓還是用東瀛的名字“天照”——如今李承乾自然知道這“天照”兩字是什麼意思了。陸壓既然是金烏化身,也就等若太陽,用“天照”做名字,實在是名副其實,再貼切不過了。
隻是不曾想到,這陸壓在洞庭龍宮,居然又用個新名字“太陽道士”,倒讓李承乾一時都沒想到是他。
李承乾不甚喜歡這陸壓道人,總覺其人陰沉可忌,需要小心提防才是,後來從玉藻口中知道陸壓一些來曆,自然更是敬而遠之,隻望這輩子都不要打交道才好。今日不想在此處重逢,總也免不了說些場麵話,客套幾句,心中卻在暗自轉過念頭:“這陸壓在洞庭龍宮裏做什麼,總不成真是給龍王講什麼火經的罷。難道洞庭龍王不知道他的身份麼,還真當是什麼太陽道士?”自家思量不提。
話分兩頭,且不說李承乾在洞庭龍宮中又遇見陸壓道人。隻說當日李承乾和玉藻出了長安,過了數日,李泰終於尋到個機會,又將李淳風遣出長安,大半個月不能回來。這一日,黃昏時分,天色漸暗,暮雲漸起,忽有一道長虹,瑰麗絢爛,自涇河中升起,自西向東劃過天際,長安城中人見了,無不稱奇。
那長虹劃經天際,直落到東海中去了。東海龍宮之中,天蓬元帥正在左右踱步,思量一些棘手之事,忽然殿內虹光大盛,急忙看時,就見烏巢禪師光頭赤足,正立在殿中。
天蓬連忙行禮道:“禪師何來。”烏巢禪師略略點頭,道:“那東西找到了麼。”天蓬道:“已經找到。”烏巢道:“好,拿來與我。”
天蓬伸手入懷,取出一本書來,卻不遞給烏巢,問道:“不知禪師要此書做什麼?”烏巢笑道:“要咒殺一個人,須得用它方成。”天蓬暗暗心驚,須知前日金烏斬三屍成功,已經一步跨入大羅金仙境界,雖然金烏帝鴻被封在日中,不能脫身,但陸壓道人、烏巢禪師兩人聯手,這世界上殺不掉的人已經是寥寥無幾——殺不掉的那些,基本也都是不能殺的,例如佛道各位教主,南極仙翁、太乙天尊、燃燈佛、孔雀明王等教主親信。到底是什麼人,需要烏巢來動用釘頭七箭書?
他猶豫一下,道:“禪師,這釘頭七箭書是要用來煉成生死簿的。若是咒殺他人,其中怨厲之氣瀉盡,便成了廢紙,須得再積聚一千年的怨氣方能再用了,隻怕誤了大事。”
烏巢禪師陰沉沉笑了聲,道:“元帥放心,此事不是早有計劃麼,否則我們費這麼多力氣占據四海做什麼。這四海中修煉有成,有知覺有靈識的水族,少說也有億萬,隻消盡數殺了,還怕沒有足夠的怨厲之氣。”
天蓬元帥默然。當時天庭攻打四海,除了要找釘頭七箭書之外,還有更深層的原因,便是因為這四海廣闊無邊,其中水族不下億萬。若是萬一情況有變,便將四海變成修羅殺場,將這些水族盡數殺了,自然能積聚無窮怨氣,用來將釘頭七箭書煉化成生死簿,借以重建幽冥,再造地府。三界之中,除四海之外,再無別處適合做這種事情。若是大規模屠殺凡人,必然招致佛道兩門幹涉;若是大規模屠殺妖族,又不是那麼容易。四海水族數量既極多,神通又極低微,而且就算盡數殺了,料想也絕無人來出頭幹涉。
隻是若要積聚足夠怨氣,這四海水族就算不會被盡數殺盡,也要有大半喪命。天蓬元帥自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每念及此,總還是有些不安。但他是天帝臣子,烏巢與金烏帝鴻是同根同源,等若一身,也就是天帝之子。雖說天蓬是天帝舊部,頗受禮敬,就算陸壓見了也要客氣三分,但真論起上下尊卑來,烏巢到底是主上。如今烏巢說要釘頭七箭書,天蓬自然不能違拗,略一躊躇,還是遞了過去。
烏巢接過書來,道:“七日之後,我再來此還書。”言畢又化一道長虹,出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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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牛賀州極北之地,連綿千裏的大雪山上,終年風雪呼嘯,氣候嚴寒。莫說人類,便是妖怪都不能居住,亦絕無蛇蟲草木生長,近乎死地。
風雪深處,一個道人正在盤膝枯坐,垂眉閉目,一動不動。無論風雪如何呼嘯盤旋,卻總近不得他身周三尺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