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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吃了晚飯後,杜光輝特地給黃麗也打了份飯。可是黃麗一直沒回來。杜光輝心裏急,卻不好在孩子麵前流露出來。凡凡問:“媽媽呢?有事?”

“是有事。很快就回來了。”杜光輝嘴上答著,心裏卻一點也沒底。他安頓好孩子,出了病房,走到醫院門口,正抬頭,卻見黃麗就靠在門邊的石柱子上,很疲憊地樣子。杜光輝走過去,問:“怎麼了?你這一天……”

“啊,沒什麼。我是去找錢了。總算定了。這是十萬。”黃麗說著,拿出一張卡,向杜光輝揚了揚。

“哪來的?你到底去哪了?”杜光輝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黃麗一笑,笑容很有些難過,“你就別問了,回去就告訴醫院,手術越快越好。”

杜光輝上前想扶黃麗一把,她卻讓開了。兩個人不再說話,往醫院裏走。杜光輝聞見黃麗身上的酒氣,想說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接下來的手術十分的順利,術後的情況也比預想的好得多。在這之間,簡又然一家三口專程跑了過來,簡又然告訴杜光輝:王也平部長已經上任了,讓杜光輝有空回部裏去報個道。杜光輝說我這哪有空,手術雖然做了,術後還有一大堆事。更重要的,是術後還得要一大筆錢,我正四處想辦法呢。簡又然說也是,為著孩子,你們也掏空了,我讓小苗帶了一萬塊錢,你們先用著。杜光輝說這哪行?簡又然一笑,說為了孩子,有啥不行?

術後一周,凡凡基本上穩定了。林一達自己打了電話過來,問孩子怎樣。杜光輝很是有些感動,手術前,葉主任專門過來,不僅僅來看了,還帶了兩萬塊錢,說是林一達書記專門安排的。那天,杜光輝本來想安排葉主任他們吃個便飯,可葉主任非說不行,倒過來請了杜光輝一次。席間,葉主任告訴杜光輝林一達書記因為礦難的事,對杜書記很有些歉疚,也很是敬佩。林書記在他們臨來省城時,一再地說:“一定要讓光輝書記放心,孩子是根本,千萬不要急著桐山的事。等孩子好了,桐山有的是事等著光輝書記回去做呢。”

不管林一達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杜光輝心裏總是感動的。凡凡逐漸穩定了下來,杜光輝的心裏定了不少。他告訴黃麗自己要到桐山去一趟,林書記和其它的一些人對凡凡都這麼關心,總得當麵表示一下謝意。黃麗說也是,你就去吧。不過要快一點。我還有些事,可能這兩天就要出去一趟。杜光輝問什麼事這麼急啊?黃麗說你就不要管了,是我自己的事。我等你回來。

回到桐山,杜光輝首先就去見了林一達。林一達拍著杜光輝的肩膀,笑道:“光輝書記啊,你回來了好。最近書懷縣長上調後,桐山的事多啊。我正尋思著,你回來了,我也輕鬆些了。”

杜光輝說:“我能做上什麼?何況孩子還在醫院,後續的治療還很長。”

“那倒也是。這樣吧。兩頭兼顧著嘛。馬上縣裏要開人代會,市裏正在安排桐山的的人事。光輝啊,有什麼想法沒有啊?”林一達說著遞過支煙,杜光輝接了,道:“我有什麼想法?我一個掛職幹部,幹兩年就走人。隻要紮紮實實地做點事就行了。”

“可不能這麼想嘛!這一年,光輝同誌在桐山做了大量的工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啊。前天,我同市裏的主要領導談話,我向他們推薦了你啊。在基層幹也有基層的好處。當然這主要看你。你從省裏下來,老是呆在下麵也是不行的。我同市裏領導說,我希望光輝同誌留在桐山,至於其它同誌……啊,啊,不說了。好,好,你自己想想吧,想想。”林一達說著,向窗子外望了眼,突然道:“快冬天了啊,樟樹的葉子又老了些。”

杜光輝也跟著歎口氣,林一達回過頭來,說:“光輝同誌啊,縣裏的工作頭緒亂,還是要抓大放小啊。我們的有些同誌,就是在這方麵不行。像……”

杜光輝沒有搭話,但是他聽得出來林一達這個“像”字後麵指的是誰。

林一達見杜光輝的興趣並不在這上麵,就又隨便地問了幾句,杜光輝便告辭了。

快下班時,高玉打電話來,說她有事找杜書記。等了一會,高玉過來了,問了問孩子的事,接著便拿出一個大信封。杜光輝問:“這是?”

“你別怕,也別見怪。這是窩兒山的老百姓們,為你的孩子湊了點錢。他們讓我給你送來,請你無論如何也得收下。”高玉說著將信封放了。

“這不行,這不行!我怎麼能收他們的錢呢?這不合適,你帶回去交給他們吧。”杜光輝皺眉道。

高玉一笑,“杜書記這是把窩兒山的鄉親們當作外人了。他們可把你當作自家人呢。收下吧,一共是四萬零三十塊錢。其中有我自己的三萬塊錢。你拿回去好好地給孩子賣點補品。孩子受了這麼大苦,要補啊。”

“這……這我更不能收了。這……”杜光輝有些急了。

“怎麼了?一個大男人搞得像女人似的。收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高玉說著就轉身出門了。在門口又回過頭來,補了句:“山上的茶園正在整地,麵積比我們計劃的還要多好幾百畝。”

“這好啊,你辛苦了。”杜光輝說著,高玉已經走遠了。

杜光輝看著桌上的錢,心裏一酸。呆了會,就將錢放到提包裏。小王進來,說藍天木業的老總孫林來了好幾次,是不是給杜書記電話了?

沒有。杜光輝答道。

小王笑笑,又說:“其實不僅僅孫總,還有聯合化工的任天行,昨天也來了。還說今天要到醫院去看看凡凡,不知去了沒有?”

正說著,杜光輝的手機響了,一接,恰好是任天行。任天行說他正在醫院,不巧的是杜書記回桐山了。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看看孩子。啊,看看孩子。

杜光輝眉頭皺了下,卻沒有多說。任天行又道:“你跟夫人說吧。”

黃麗接了電話道:“光輝啊,你看,任總他非要……”

這“非要”後麵的意思,杜光輝自然明白,他遲疑了下,輕聲說:“既然任總去了,先收下吧,等我回去再說。”

“可是,這……這太多了吧?”

“啊,好,我知道了。回頭再說吧。”

下午,杜光輝參加了一個老區扶貧的工作會議,在上麵就老區工作簡單地講了幾點意見。剛散會,任天行就找來了。任天行說:“杜書記給我麵子,其實也就是人情吧。杜書記要是不收,我任天行……”

杜光輝點點頭,任天行笑道:“杜書記忙,我就不打擾了。”

任天行說著就往門外走,杜光輝愣了愣,追了句:“任總,明天跟我一道到省城去。”

“好,謝謝杜書記了。我趕快準備。這就準備。”任天行說著朝杜光輝嘿嘿一笑,那笑的意思顯得既真誠又意味深長。

杜光輝搖了搖頭,他的心裏有些疼。可是,他沒有說,隻是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靜靜地聽著窗外初冬的風——這風裏有些凜冽的氣息了,讓人感到不由自主的顫栗。

第二天,杜光輝和任天行一道回到了省城。任天行的項目在省廳通過了,首期安排的經費就達到了三百萬元。任天行對杜光輝道:“還得杜書記出麵,杜書記就是桐山最大的資源啊!”

杜光輝沒有做聲,他心裏踏實些了。藍天木業的孫林,要來看凡凡,杜光輝堅持沒有同意,就是因為孫林所要達到的目的,是杜光輝不願意看到,也不願意去實施的。這是最起碼的原則,杜光輝不想喪失,也不能喪失。

下午,杜光輝回到醫院。凡凡哭著說:“媽媽走了。”

“走了?”杜光輝一愣,忙問是怎麼回事。凡凡拿出一張紙條,說:“你自己看吧。”

杜光輝接過紙條,黃麗說她本來早該走,隻是因為凡凡。現在,凡凡好了,她也可以放心地走了。為著凡凡的手術,她答應了別人。現在,她必須去兌現了。紙條的的最後,黃麗說她希望杜光輝好好地帶著凡凡,如果有可能,再成一個家。“我看,桐山的那個女鄉長就不錯……”

“真是扯淡!”杜光輝氣得一下子撕碎了紙條,眼淚卻禁不住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