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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主任的嘴動了下,眼光卻瞟著信封子,手向前推了推,道:“這多不好,不好!你們拿回去吧,這不好。”

杜光輝笑笑,說:“就這樣吧,我們走了。”說著就拉著黃麗往門外走。一邊走,杜光輝一邊想,賈主任是不是會追上來。可是,走了十幾步,後麵一點聲音也沒有。兩個人停了下來,朝賈主任的辦公室看看,燈是亮的,門口是靜靜的。

黃麗舒了口氣,杜光輝問:“下一個?”

黃麗說:“在前麵。”

到了主任室,葉主任卻不在。杜光輝朝黃麗望望,正要說話,卻見葉主任從走廊那頭過來了。黃麗喊道:“葉主任……”

葉主任望了望,說:“正好。我正要找你們。我剛剛得到消息。你們孩子的配型成功了。”

“……真的?真的嗎?”黃麗聲音中有些哭了。

“這還能有假?是台灣的一個捐獻者的。確認後,這幾天就可以過來。我正要找你們談,準備下一步的手術。”葉主任說著就往裏走。

杜光輝和黃麗跟著,黃麗說:“真的吧?真的?光輝,凡凡有救了,有救了。”

杜光輝點點頭,到了主任室門口。葉主任把他們讓了進去,然後將詳細地情況說了一遍。杜光輝聽著隻覺得大腦裏有些模糊,三個多月的期待,甚至是有些無望的期待,即將成為現實了,這讓他心裏感到沒譜。幸福往往就是這樣,你老是憧憬著,老是向往著,可是一旦真的到了,你又會感到一片空白,感到一陣茫然,甚至感到一種不或名狀的痛苦——那是在幹涸的眼睛裏要流出眼淚的痛苦,是在近乎絕望的心田裏要開出花朵的痛苦……

葉主任說了些什麼,杜光輝隻好朦朧地聽著。聽完後,葉主任說:“你們也放鬆些。不過暫時還不要對外說。等全部定了後再說吧。”

黃麗點著頭,淚水卻在不斷地往下。臨走時,黃麗沒忘記將信封子放下來,葉主任很快將信封子遞了回來,本來還在笑著的臉,這時繃緊了,“你們這是?太不像話了。我從來不搞這個。拿回去!”

杜光輝一愣,剛伸手要接,黃麗擋了下,說:“葉主任,你不收下,我們不放心……”

“什麼放不放心?不放心就別到我們醫院來。拿著,再這樣,我可不問了。”葉主任將錢塞到杜光輝的手裏,“這樣做不好。至少我不喜歡這樣。以後不要了,有錢,留著給孩子多賣點營養品。馬上要做手術了,身體重要。就這樣了,你們走吧。我也有事了。”

黃麗還在站著,杜光輝這回伸手拉了下,兩個人往病房走。走著走著,黃麗突然哭出了聲,杜光輝趕緊道:“別哭了,別哭了。這麼好的消息,還哭什麼?別哭了。”

黃麗的哭聲更大了,邊哭邊說:“我是高興的,我是高興的!”

“我知道你高興,可這是病區。你看,把別的人都吵了,快停下,走吧,回去。”杜光輝拉著黃麗,停了哭。回到病房,凡凡問:“剛才是媽媽哭嗎?是不是……”

“是好事。你的配型成功了。”杜光輝拍了拍凡凡的臉。

“啊,……”凡凡沒有再說話,隻是把頭低了下去。

晚上,杜光輝一直睡在醫院裏。下半夜,他讓黃麗回家了。早晨剛醒來,手機就響了。是老同學吳廳長,告訴他歐陽部長正式出任省委副書記了。杜光輝這個時候,對這件事卻沒有一點興趣,隻是應著,隨便問了句:“那新部長是?”

“是西江市委書記王也平。”吳廳長說:“這王也平原來是我們廳的廳長。”

杜光輝這下明白了,吳廳長為什麼要急著把這事這麼快地告訴他。其實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這新常委、部長是他們廳原來的廳長。這裏麵就有些玄機了。既是原來的廳長,那也就是吳廳長的老上級。既是老上級,那……

“啊,那以後還得請老同學多關照關照。”杜光輝也應了句。

吳廳長哈哈一笑,“這當然,當然。在哪?桐山?”

“不在,在省城。正在醫院裏。孩子的事,剛剛找到了配型。”杜光輝有些興奮。

“那是好事啊。好事。”吳廳長說著,又道了聲忙,說過幾天過來看孩子,便掛了電話。杜光輝回到病房,黃麗已經來了。黃麗說昨晚上她反複算了算,家裏所有的錢攏在一塊,大概還有五萬塊錢。手術費就要十八萬,還有後續的費用,缺口太大了。

“怎麼辦呢?”黃麗望著杜光輝。

杜光輝也一臉的茫然。他能知道怎麼辦?沒錢,可是必須得有錢。配型有了,沒有錢,就做不成手術。做不成手術,凡凡就……

“這個,再想想辦法吧。”杜光輝道。

“有什麼辦法?該借的都借了。真不行,幹脆把房子賣了。”黃麗道。

杜光輝一驚,卻沒有回答。黃麗搖搖頭,進病房了。

上午,醫院正式通知杜光輝,杜凡的手術可以做了。請家屬馬上交費,盡快安排。黃麗拿著繳費通知單,問杜光輝怎麼辦?杜光輝隻是掃了眼,說:“想辦法吧,想辦法。”

“你想啊。”黃麗道。

杜光輝說我不正想嗎,其實他是在想。從昨晚上開始,他就一直在想。可他實在想不出好的辦法來。除了莫亞蘭之外,他沒有再想出其它的人。莫亞蘭能給多少,他也拿不準。這會兒,黃麗一問,他不知道從哪裏說起。黃麗看著他,歎了口氣,說:“你陪孩子,我去想辦法吧。”

黃麗走後,杜光輝給桐山縣委辦打了個電話,說了凡凡要做手術的事,自己要請一段時間的假。電話剛放下,高玉的電話過來了。高玉說她正好在縣委辦,聽到凡凡配型成功,她的心裏一高興,就想起打電話了。杜光輝說了聲謝謝。高玉笑道:“謝什麼?這事還要謝?有什麼困難沒有?”

“還真有困難。”杜光輝不知道自己怎麼這樣的開了口,“就是缺錢。手術費太高了。”

“啊。這個……別急,能手術就是最好。大家都想想辦法吧。”高玉勸道。

“也是,也是。”杜光輝道。

趁凡凡休息時,杜光輝給莫亞蘭發了短信,告訴了孩子配型成功的事,給了個帳號。不一會兒,莫亞蘭就回過來,說馬上給他打五萬過來。雖然錢少,也救救急吧。杜光輝回信息,隻寫了兩個字:“謝謝!”他無法說出更多的話,在這個時候,在這樣的心境下,除了謝謝兩個字,他還能對莫亞蘭說什麼呢?

黃麗一直沒有回來,倒是桐山縣委辦的葉主任打來了電話,說林一達書記聽說杜書記的孩子血型配對成功了,十分高興,特地囑咐他,讓他明天到省城來看看孩子,同時,也看看杜書記有什麼困難沒有。縣裏再窮,杜書記的問題還是能解決的。

杜光輝連聲說不用了,不用了,手術費用基本上解決得差不多了。謝謝葉主任,也請謝謝一達書記。

“一達書記明天有會,不然他也要過去的。就這樣,明天見。”葉主任說著,掛了。杜光輝手握著手機,呆了一會,他沒有想到林一達會親自來過問這件事。從凡凡生病後,林一達似乎隻有一次在開會的休息時間問到過一回,這次不知怎地,不僅過問了,還要讓葉主任到省城來?林一達現在是黨政一肩挑了,既是書記,又是縣長。桐山現在的班子正在動蕩之中,琚書懷一走,縣長的位子空著。杜光輝自然是沒有什麼想法,但是別的人在打著主意。前幾天,李長就私下裏借著喝酒的機會,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問杜光輝:“我們這些副書記不會就這麼一直攤著吧?”

“不會,不會。”杜光輝應付道。

李長是想當縣長的,杜光輝心裏十分清楚。作為一個從省裏下來的掛職幹部,杜光輝對當縣長是沒有興趣的,而且也不太可能。孩子的病又牽著他,他對這事基本上沒有多想。現在,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孩子能好起來。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呢?

這一整天,杜光輝一直呆在病房裏,凡凡有些發燒,輸了些液,漸漸穩定了。黃麗一直沒有回來,杜光輝心裏有些氣,卻盡量忍著。忍著忍著,他卻有些擔心了。自從凡凡生病後,黃麗整個像變了個人似的,一天到晚地守著孩子。以前她是個喜歡到處走走的人,現在什麼地方也不去了。以前喜歡化妝,現在整天素麵朝天,頭發也是蓬著的。晚上睡覺,大部分時間就擠在孩子的床頭。每次同杜光輝通電話時,雖然講的都是孩子,可語氣溫和多了。兩個人雖然沒有坐下來好好地交流,可看得出來,孩子把他們又重新連到了一起。這一整天都不見她,杜光輝有些著急了。他給黃麗打電話,手機卻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