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記一年春時, 楊柳發枝,百花齊放。一隻彩蝶撲閃著翅膀千挑萬選,終於落到一朵紅梅芯上,發出滿足的喟歎。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花叢中早有人對它虎視眈眈。
說時遲那時快,在彩蝶剛合上翅膀之時,一團白影猛地竄出,朝它撲去。
“雞!”然爪子將要拍下之時,白影卻踩空了, 整團倏地掉落。蝴蝶趁機展翅高飛,而白影卻砸斷了梅枝,呼啦呼啦地往下滾去。
“撲通”一聲, 下墜停住了。
“樹上掉下了一隻……狐狸?”雖是疑問,卻平淡得未有什麼起伏。
狐狸抬頭看去, 卻見一個長得極好看的少年接住了她。墨發深瞳,白衣翩翩, 他清冷的眉目像極初春的涼風。
“你好啊,謝謝你救了我。”她剛咧開嘴,想打個招呼,遠遠地卻有個身影喚著她的名字著急地往這邊趕來。
不等她開口,少年把她放到了地上, 轉身離開。動作快得她的小短爪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人已經沒影了。
“小七!”很快有人抱起了她,心疼地看著她被樹枝勾破的腿, “讓你別亂跑的。又受傷了吧?”
“四哥,”她舔了舔爪子,傷口微微發癢,“剛那人是誰啊?”
“戰神,祈淵。”這四個字出口之時,少年一臉諱莫如深,“小七,若再見到他,莫要靠近。”
“戰神祈淵,身負詛咒,以殺止殺。手上亡魂無數,神魔共忌。”
“是嗎?”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人,見她從坡上滾下會伸手的人,見四哥忌憚而主動離開的人。她側過頭,看向他離開的方向。白霧縈繞,她眼前逐漸模糊……
……
狐七睜開了眼。金色的陽光從窗台透進,灑在了她身上,恍如隔世。
“怎麼又夢到了?”她歎了口氣,手沿著衣領探入,摸出了塊黑色的石頭。那是林蘇白臨出門前的那晚交給她的。
“小七,你先幫我保管著。”他把石頭取下來,放在她掌心。
“為什麼?”她認得這塊石頭,林蘇白曾經為了它應了賀年成的賭約,差點把命賠上。“這塊石頭不是對你很重要嗎?為什麼要給我?”這麼相信她?不怕她當做普通石頭,弄丟了嗎?
“這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陪著我。”他合上了她的手,少年的疏朗的眉眼中隱隱透著期待,在這月夜裏柔得不像話,“替我保管,等我回來。好嗎?”
“好什麼好?都五個多月了!”
轉眼間,林蘇白這一趟走了那麼久,都沒回。她怕把石頭弄丟,幹脆學著他那般每天都帶著身上,結果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睡也睡得不安穩,總會夢到從前的事。
狐七歎了口氣,跳下床,踢著鞋,去水缸邊上鞠了捧水洗臉。
祝平安從三個月前開始便回學堂念書,沒空來找她玩了。不過他倒是時不時派下仆給她送些小東西。一開始是些吃的喝的,中途有些書信,有抱怨的,也有很正經地跟她聊人生的,但他自從發現狐七一封都不回後,就再也沒寫了,隻偶爾讓下仆順便給她帶一兩句話。
狐七拿著點心啃了兩口,眼珠子一轉,立刻換好衣服,把剩餘的點心包上,往孫家走去。
溫雪快臨盆了。她的身材原本十分苗條,肚子也不顯,但一過四個月,就突然像被風吹鼓的船帆一般,迅速脹大。狐七看著有趣,加上林蘇白不在家,祝平安又不陪她玩,她往孫家跑得更勤了。
“溫雪姐姐,我來了!”她象征性敲了下門,便把點心抱好,翻牆跳了進去。
溫雪坐在躺椅上,抱著肚子,見她跑來,也隻是笑了笑,並不驚訝,顯然已是習以為常了。
孫尚嵐對這一胎十分看重,早早說了要請辭在家看護。但溫雪見不得他整日緊張兮兮地在她麵前晃,又把人趕了回去。因此,此時也隻有溫雪一人在家。
狐七把點心放到躺椅旁的小幾子上,蹲在地上托腮看著她,眉眼彎彎的:“溫雪姐姐,你快嚐嚐。這是祝平安今早派人送來的。他說點心裏混了梅子,酸酸甜甜很開胃的。”
“人家可是專門給你備的,你怎麼全拿來了?”溫雪手腳都有些水腫,臉也圓了好幾分,眉眼顯得越發的柔和。
“他是專門備來大家吃的。”狐七認真地點頭,“我一個人,溫雪姐姐肚子裏還有一個寶寶,就該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