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的山丘上屹立著一隻孤狼。它比普通的灰狼都要來得高大, 四肢健壯,皮毛鮮亮,目光如火炬一般炯亮有神。
它,是這片荒林的主人,是狼群的統領,絕對的王者。
半個時辰前,它還在後方潛伏著,負責指揮狼群進攻,然後等待勝利的號角吹響, 年輕的小狼如往常一般叼來新鮮的貢品。
隻這次,它撞上了鐵板。
獵物不是村落中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而是一個個身經百戰的修煉者。它的下屬, 它的伴侶,它的子女, 在進攻中一匹又一匹地死在人類的屠刀下。獵物和狩獵者的角色瞬間調換。一夜過後,它的狼群隻剩它了。
“嗷——嗚——”狼王發出憤怒的悲鳴, 錐子似的目光射向了離他最近的少年。
少年人十六七歲,身材修長。他把劍從一匹想偷襲他的惡狼身上拔出,滾燙的狼血飛濺到他身上,星星點點,如綻開的紅梅。他轉過身來, 陽光灑落在他疏朗的眉眼上,鍍上了一層金色。即便鬢發淩亂,沾著的熱汗和血塊, 渾身也有多處傷口,但少年的目光堅毅,背梁依舊筆直,似是沒什麼可以壓倒他一般。
狼王死死地盯著他。它的最後一個笑狼,也是它的親子,就在剛剛,死在了這人手上。狼王咧開嘴,露出鋒利的獠牙,爪子緊繃,在丘上刨出了個土坑,隨時準備進攻。
少年麵不改色,但一滴血從他指尖滑落,然後又是一滴。若仔細看去,會發現他唇色有些蒼白,唇瓣幹得開裂,目光微涼但掩蓋不了疲色。一天一夜的惡戰,他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隻剩最後一頭狼了。少年抿唇,強打起精神,上前跨了一步,劍也舉在身前。但到底還是太累了,他落地時踩歪了,整個人一下子失了平衡!
少年大驚,努力地在半空中扭轉,想重新穩住。然而,一直在虎視眈眈的狼王並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它迅速朝少年撲過去!利爪彎折,勢要將他撕碎!
說時遲那時快,本要跌倒的少年掌心向下劈去,元力反衝帶動他向上躲過狼王一爪,然後另一手執劍從腹下破開狼王心髒,用力一攪。這一係列動作完成後,少年力竭地滾落到地上,而狼王則因著慣力帶著劍往前衝了一段才倒下。生死立見,勝負已明。
“不錯不錯。”聲音從樹上傳來。一二十五許,長眉細眼的青年坐在樹上鼓掌。相比於少年滿身血汙,他顯得過分的幹淨整潔,似是剛趕到的一般。
然而好不容易恢複一點力氣,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的少年知道,這家夥從頭到尾就一直在樹上坐著,眼看著車隊被野獸襲擊,卻全程袖手旁觀。
此二人便是跟著鏢局押鏢的牧野,和林蘇白。
此時,他們離開平昌城已三個月有餘。因著路上狀況頻發,他們走至如今還未到路線的一半。而牧野全程不是喝醉了酒,便是像這般不會插手,唯一一次出麵,則是在他們從妖國借道的時候。
“你元力恢複的速度比我預料中的還要快。”牧野摸著已經新長出胡須的下巴,“而且險境之下還能維持頭腦清醒。”
方才那般,林蘇白有三個選擇,一是用僅剩的元力逃跑,向他求救;二是加注在劍上,向狼王砍去。然而他卻選擇故意賣出破綻,引來狼王偷襲,然後絕地反殺。
其實牧野是更希望林蘇白向他求救的,否則要喝酒哪裏喝不是,何必每次都跑到他邊上坐著看“熱鬧”?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蘇白也知曉這點,寧願拚了也不給他機會。
“來吧,你也累了。”牧野摸出了個水囊,朝他丟了過去。
林蘇白任憑水囊落地了,才伸手去撿。牧野嗤笑了一聲。
林蘇白似沒聽見一般。他確實渴了,一天一夜幾乎殺紅了眼,鼻尖上縈繞著的都是血的腥味。把塞子拔了,他仰頭望嘴裏倒,然後“噗”地一聲全噴了出來。
這哪是水?分明是酒!濺到他傷口上火辣辣的痛。
“前!輩!”林蘇白忍無可忍,大聲吼道。但凡還有一絲力氣,他定把水囊砸他臉上。
“哈哈哈哈哈哈……”這小子少年老成,總端著不接茬,終於看到他變臉了,牧野瘋狂地大笑。笑得從樹上掉下來了,還繼續捧腹笑,“酒是給你清洗傷口的,誰讓你喝了?你喝了也好,隨便喝,哈哈哈哈哈……”
這人瘋了吧?說到底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丹元境也是**凡胎,也會筋疲力盡。因此一場惡戰下來,鏢局各人雖都身負武藝,卻也並非沒有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