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路在常委會上,先是沉默了很久,最後才說了幾句簡單的話:“仁義的礦難,南州市委是要負責的。特別是我,要負主要責任。仁義組建礦業集團,是我先提出來的。因此,我必須來負這個責。當然,礦難的根本問題,還是管理。”
趙守春市長這時候咳了一聲,不知是想打斷程一路的話,還是僅僅因為嗓子發癢。程一路說完,會議室裏一點聲音都沒了。高曉風遞給程一路一支煙。程一路接了,點上火,馬上就有一圈煙霧在會議室裏縈繞開來。
齊鳴看了看大家,把茶杯蓋蓋上,才道:“現在不是誰來檢討的時候,也不要為這個事背包袱。年終了,工作第一。散會!”
齊鳴這簡短的總結,是常委會上最短的總結。散會後,嶽琪到程一路的辦公室,劈頭就是一句:“你又不是一把手書記,你負什麼責?”
“這個……哈哈”,程一路馬虎著。
“一路書記啊,我一直覺得你很沉穩的。今天怎麼……”嶽琪問道。
“沒怎麼。這件事我必須負責。不然我對不起我的良知。”程一路說著,不經意地望了窗外一眼。
嶽琪沉默了會,突然道:“好!好!這才是真實的你,我喜歡!”
程一路被嶽琪的最後三個字嚇了一跳,趕緊擺擺手,心想這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說話都網絡化了。
快下班時,高曉風打電話過來,先也是說了幾句關於常委會上的事,然後說赴桐山和湖東的兩個調查組,工作都有了突破。程一路問到底怎樣?高曉風說:“湖東的事情,劉卓照是不太清楚。至於桐山,劉勁鬆跑了。但是,現有的證據完全可以證明:劉勁鬆策劃了賈紅旗車禍,從而導致賈紅旗死亡。”
“劉勁鬆為什麼這麼……”程一路問。
“這裏麵情況複雜。據被抓的殺手交待,劉勁鬆跟他們說時,說賈紅旗到處告狀。不僅僅告他,還告了他的一位哥們。因此,賈紅旗這樣的人必須除掉。”高曉風解釋道。
程一路本來想問劉勁鬆的哥們是誰,但沒有問。高曉風不說的,你問也問不出來的。掛了高曉風的電話,他看到手機上有一條短信。他沒有立即打開。心裏在想這條短信如果是簡韻的……
打開,號碼卻真是簡韻的。短信裏隻有兩句話:
喜歡一個人,就是無論多遠,都能感受到他。此刻,我感受到了你的憂傷,是嗎?
程一路趕緊合上了手機蓋,他感覺到簡韻這個女孩子,這麼溫柔地觸到了他靈魂中最柔軟的部份。他好像看見簡韻如同一片香樟葉,正一點點地飄進自己的生命……
方良華秘書長住院了。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方良華秘書長回家去看望老父親,兩個人不知為著什麼,就抬起了杠子。抬著抬著,方良華突然感到頭劇烈地疼痛。接著,便在沙發上軟了下來。方老是個老高血壓,一看就知道壞了,馬上讓家人找來了120。送到醫院時,方良華的嘴角開始冒白沫。醫生檢查了後,血管破裂了。再做CT,幸運的是,破裂的是小血管。但破的不是一根兩根,而是一片。醫生說這是長期緊張的結果。方良華躺在床上,眼是閉著的,人是糊塗的。
方老說:“我就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
程一路來看望方良華,方老拉著他的手,“程書記啊,我早跟你說過,良華到市裏來以後,有些事做得不好啊。我就一直擔心。現在可不?身體出問題了。唉!也怪我。老早就有人告訴我良華在桐山的事,我找他談,他生氣。其實我這個兒子我知道,膽子小,心裏窩著個問題,時間長了,就……唉!”
“方老,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良華秘書長病了,關鍵是要好好的醫療。我剛才也問了醫生,恢複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程一路望了眼床上的方良華,一動不動的。
方老和胡菊都在邊上歎氣,程一路又勸了幾句。胡菊道:“現在人都快沒了,我也就跟你程書記說了。良華他怕心裏一直緊張得很。先是什麼有人到省裏告他,後來又出了什麼賈……賈什麼的事。他最近晚上在家裏,還得靠安眠藥維持。”
“有這事?不要隨便說。任何事在組織上沒有查清之前,都不要問它。不說了吧,你們家屬一定要好好的配合醫生,把病人服務好。至於工作嘛,我會安排的,請你們放心。”程一路說著又到床邊看了眼方良華,方良華臉上的皮膚鬆馳,有些灰暗。
一個好端端的人,前兩天還在一塊兒開常委會,出事前的晚上,還在一塊吃飯,可是現在卻躺在了床上,人事不醒。生命是多麼的脆弱啊!程一路由不得不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