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越想越覺得蹊蹺,他索性貼著牆根前移,欲尋到那金屬聲的出處。它切割著他的神經,令他心緒難安,且意識到今天唯有找出源頭,方可平安回轉。
“這裏有,那裏也有!”
奶氣的童聲又在他背後響起,他嚇得險些尿出來,所幸一根手指還緊緊卡在剛摳好的牆眼裏頭,多少緩解了一點緊張。待回過頭去,微弱的燈光亦僅僅照到腳麵,兩邊又是茫茫然、黑洞洞的一片。
於是他努力區分幻境與現實,聽到的哪些聲音是不存在的,哪一些又算真切。為此黃莫如頭痛欲裂,暗沉的光線令他兩眼酸澀,腳步遲鈍,身後仍是鬼魅一般的“噌蹭”作響。
這個辰光,他想起了秦曉滿。
她豐豔的唇此刻若正貼住他的耳根,必能消除他現在幾近滿溢的倉皇。淡薄的醬香掩蓋了特殊的土腥氣,她可以靠在他懷中,講一些讓兩個人都麵紅耳赤,然而又極渴望的私話……他每每麵對她,都像是初識,又似已挨過了一個天荒地老。
迷亂之際,他又摸到一扇暗門,便小心推開,那門依舊啞然地開啟,替他保著密。他掩進門內,將煤油燈吹滅,驀地發現原來自己早已適應了黑暗,周邊景物都能看出個大概,甚至還輕鬆繞過了門邊堆放的幾隻竹編籮筐。
“噌噌”聲正不急不緩地逼近,他將暗門留了一道縫,將一隻眼睛貼住那縫隙。
來了,終於要來了!
他確定金屬聲並非幻覺,甚至已看到一團陰影慢慢往那暗門處移動。他屏息窺伺,激動得麵孔發紫,但還是將煤油燈抱在懷裏,權當是自衛用的“利器”。
雖是在暗無天日的地道,卻依舊可以辨認出那黑暗中有個人的輪廓,手中執一長條狀的東西,他依稀識別應該是斧頭之類的東西,它被來人單手拎住把柄,另一頭卻在牆上刮擦,遂發出令他心驚肉跳的“噌噌”聲。更要命的是,他記起先前在牆上摳的標記,竟被這神秘客一一毀滅,且不費吹灰之力。
經由這一點,他清楚地意識到,此人是奔他而來的!
關乎如何對付跟蹤者的法子,黃莫如在暗門背後想了好幾個,最後決定等對方走近他掩藏的地方時,突然跳出來,用煤油燈將其砸暈。他從黃夢清那裏借來的西洋偵探小說中,已看過太多這樣暗算與反暗算的橋段。
打定主意後,他便不再焦躁,隻努力貼著門板,等此人近一些,再近一些……斧刃劃過牆壁的聲音猶在耳後,連泥灰掉落的動靜都清晰可辨。他不知為何,竟有些興奮,隱約懷念起小時候的捉迷藏遊戲,尋人的越是靠近藏身地,他便愈是提心吊膽,可一旦對方疏忽了那裏,成就感便油然而生。人大抵是天生的“陰謀家”,喜歡算計自己,也算計別人。
來了!真的來了!
他在心裏對自己狂叫,靈魂已然發顫發熱,玻璃燈罩也快要在手中捏碎。實際上,令他振作的事情還有一件,他已聽見對方綿長的呼吸。
隻是,那咬人的斧音突然變了,成了“咯噠”,他當下心裏涼了半截,因知道那是斧刃擦在他藏身的暗門上發出的動靜,這扇門,到底還是出賣了他!
他亦是豁出性命一般,猛地將門打開,高高舉起煤油燈。剛一抬頭,卻已絕望。隻見對方的利斧已舉在他的頭頂,下劈速度之快,猶似勁風掃過,同一時刻,他仿佛聽見了死神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