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後審判 3
夏冰的筆記本上已畫得密密麻麻,杜春曉對畫畫一竅不通,所以線條曲曲扭扭,隻能勉強看出個意思來。這是他們第五次摸進密道,可謂經驗豐富,夏冰還借了顧阿申的手電筒,隻可惜太過費電,不如火折子燒得久,於是後來竟將燈籠也帶去了,蠟燭火柴也備了一些。杜春曉還拿炭筆在每個門上做記號,代表已經進去過了,並標出那裏通往何處。
不過很快,他們便發現,下一次進密道的時候,門上牆上的炭筆記號都已被擦掉了,可見裏頭還有別的人,於是忙四處亂跑一通,想“捉活的”,可底下複雜如迷宮,東南西北都不知道,哪裏還有能力追蹤某個人。用杜春曉的話來講:“寶是挖到了,隻可惜帶不走,賺不到錢。”
那些日子裏,李常登也是忙亂的,將簡政良的房子盤下以後,忙著把錢藏到安全處,更是借辦案的名義,忙著進出黃家。張豔萍每回都是呆滯著一張臉招呼他,他卻能從她枯萎的姿容裏看出曾經的風華,如今她就像某件“紀念物”,隻是蒙了灰,且被歲月磨蝕過了。但也由此,他對她的戀情,竟比年少時還要堅硬一些,這令他覺得安穩。
“你可記得我?”
因有下人在旁,他問得尤其隱晦,裝作隻是隨意試探一下她的病情。
她抬起一雙茫然的眼,望著窗外那蓬金盞花上一掠而過的灰雀,頭發裏散發的異味兒表示她已許久不曾受過悉心照顧,嘴唇起著倒皮,十片指甲都是禿的,皮膚上的紋路經緯分明,周身上下的那股子寥落,仿佛直接被打上了“失寵”的烙印。阿鳳更是無精打采,倚在桌子旁繡一個香包,每下幾針便打一個哈欠,起初對李常登來訪亦是誠惶誠恐的,次數多了,熱情也便消了,隻懶懶端茶上來了事,連續水的活都不屑做。
“等我,不消多久了!”
李常登將手中的菊花茶一氣喝盡,自心裏對張豔萍許下一個承諾,茶水的清甜凝成一滴苦淚,由眼角沁出,他胡亂用手掌抹了一把臉,便走出去了。
張豔萍仍是靜坐在那裏,宛若一座塵封住的殘破雕像,陽光從她臉上輕盈地躍過,不留一絲暖痕。
佛堂內的祖宗牌位已被擦得快要脫一層殼,因黃天鳴是白手起家的孤兒,自己父母姓甚名誰都不曉得,所以祭的祖實是孟卓瑤娘家的人,包括她的父母、外公外婆,還有一位據說活過百歲的太公。佛堂雖大,隻這幾隻牌位也確是寒磣了些,可明眼人都曉得,立下這樣的規矩傳統絕非一時興起,而係黃天鳴的交際門道,要想家業穩固,無非人脈根基打得好,由此生意興旺,一帆風順。
家中雖人來人往熱鬧得很,孟卓瑤卻顯得尤其清閑,正坐在女兒屋裏吃茶。黃夢清知她必要發一通牢騷,忙叫玉蓮拿出些香瓜子來,以供母女二人聊天。
“依我看,母親就安安心心坐在這裏享清福,何須勞這樣的心?二娘做得再好,還不是為母親做的,難不成您都忘記了咱們要祭拜誰的牌位?”
黃夢清少不得這樣勸慰。
孰料孟卓瑤卻搖頭道:“有些事情你們小的是不知道的,自古大家宅裏總是要出些禍害,你以為這裏沒有麼?還不是老爺色迷心竅,隻看到我的不好,看到別人的好。”
說畢,眼中掠過一絲淒涼。
正說著,卻見玉蓮急匆匆進來稟告:“杜姑娘來了!”
黃夢清先是一驚,遂擺出惱怒的神色來,隻道:“且叫她進來,倒要問問她這幾日是到哪裏開壇作法扮神婆去了。”
話音剛落,杜春曉人已自顧自跑進來,嘴裏隻喊渴,要喝茶。孟卓瑤哭笑不得,說道:“你說杜姑娘如今,倒像是我們家的人,隻不知當她女兒好呢,還是下人好。”
“不像女兒,更不像下人,而像咱們的老祖宗,要這麼樣服侍著。”黃夢清這一句,將在場的幾個人均逗笑了,唯杜春曉沒心沒肺地隻顧喝涼茶,完了還長長歎了一大口氣。
黃夢清見她臉上身上都是泥,皺眉道:“看來不是去做神婆,倒是去種地了,髒成這樣。”
杜春曉拿手背擦了擦嘴巴,笑道:“不是去種地,是去玩了通更神奇的把戲!”
“什麼把戲?”孟卓瑤好奇心重,便急著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