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四姨太,現在杭州調養身子。”秦亞哲輕輕呡了一口茶。
旭仔竭力壓抑住心中驚訝:他又怎會知道這段往事?
“你一講話,便讓我想起她來,口音像得很,隻是你的上海話更靈光一些。”他微笑的樣子都有些懾人,“所以你們廣東人給我的印象並不差,更何況——”
他每一次刻意的停頓都令他緊張。
“更何況,你對邢誌剛的下落的確一無所知。”
“這就是我那三根手指讓你明白的事吧?”旭仔苦笑,又吃了一口粥,動作比先前熟練多了,臉上的疤痕色澤也淡了。
“不,是抓你的時候就知。”
他很想追問一句為什麼,卻忍住了不開口。
“邢誌剛殺掉燕姐之後,應該是早就想好了退路,你也不會那麼不小心,在舞廳裏束手待斃。隻有兩種情況會讓你這麼容易被我抓到,一是你根本不知道內情,所以邢誌剛完全把你撇下了;二是你與邢誌剛串通一氣,你來受苦,然後道出所謂的真相轉移我的視線,他借機逃出上海。但是,折磨了你這麼長時間,卻沒從你口中掏出半個字來,若是演戲,你未免演得有些太真了,所以我還是寧願選擇相信第一種。”
“所以,秦爺要放了我?”
“對。”秦亞哲點頭,將毛茸茸的耳孔對住旭仔,“但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有個人想見見你,問你一個問題,不是關於邢誌剛的,所以請你務必答他。”
“如果不呢?”
“那就隻有死在這裏。”
旭仔垂下頭,表示默許,但更重要的是,他依然保持了旺盛的好奇心,想見見那個人。
夏冰笑嘻嘻走進來的時候,旭仔便認出來了。雖然那日室內光線昏暗,但絕對就是那個與他在珍妮的住宅裏狹路相逢的怪人,也許也是將他推進地下室的人。
“那天為什麼把我推進地下室?”
“什麼?”夏冰露出一臉困惑,旭仔看出他並沒有演戲。
“算了,你想知道什麼?”
“我隻想知道,那天你在珍妮家的書裏,好像翻到了一件東西,那是什麼?”
旭仔終於確認,當晚暗算他的人不是夏冰,不知為何,竟有鬆一口氣的感覺,當即答道:“是一張類似抵押收據的東西。”
夏冰挑了挑眉毛,笑道:“我陪你一起出去吧,再幫你叫個黃包車。”
二人內心同時浮湧起一股久違的鬆快。
走出秦公館的一刻,旭仔頭一件事便是拍遍身上的口袋。杜春曉急急向他們這邊招手,手裏正捏著一包黃慧如牌香煙。
“你可曉得秦亞哲放你走的意思?”杜春曉碰上“煙友”,語氣分外親切。
“嗯。”旭仔用殘手上的紗布搔搔鼻頭上的癢,吐了一口煙霧,“他是想讓邢誌剛以為我是他的人了,後麵的發展就會很有趣。”
“不是有趣啊,是你有可能會被邢誌剛做掉。”
“他現在自身難保,怎麼做掉我?”
“一個能綁架畢小青的人,怎麼做掉你都不奇怪啊。”杜春曉把煙蒂丟在地上,踩了一腳,寒氣隨即代替暖霧湧進鼻腔。
“我還是認為他沒有理由找我麻煩。”
他既是固執,又是為邢誌剛做某種曖昧的開脫。杜春曉瞬間洞悉了他的底細,心裏竟生出幾分憐惜。因這樣天性特殊的男子,在這個時代多半都沒有好下場,於是道:“你可知道如今的大明星琪芸與邢先生有些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