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清晨,天才蒙蒙亮,我就被一聲驚叫給吵醒了。
“你……你怎麼睡在我這裏?”
我睜眼一看,一臉驚訝的查亞正瞪著我。我看了看周圍,就蒙了。我怎麼跑到查亞的帳篷裏來了,雖然我幻想過,但我從沒想過要實施啊!
“我不知道啊,我昨天明明和索朗睡在一起的。”
我的解釋換來的是查亞的慍怒。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這絕對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意而為之。於是結果就可想而知了,查亞終於恢複了她的本色,拳打腳踢,一點都沒有吝嗇她的力氣,我就隻有抱頭鼠竄的份。
從東頭追到西頭,從南麵追到北麵,還好我晚上是穿著衣服睡覺,否則那真的是和喪家之犬沒有差別了。好不容易回到帳篷。查亞才停止了追逐。在帳篷裏我仔細想了想,我們這次帶了三頂帳篷,昨天晚上我和索朗住一頂,李教授和梁成住一頂,查亞一個人住一頂。我記得我一直和索朗睡在一起啊,可怎麼會在查亞的帳篷出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鬼上身?我記得我姥姥說過,人要是被鬼纏住了,就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睡在墳場,或者走路會一直在原地打轉。我又想起了那天早上的李教授,他莫非也鬼上身?可這世界真的有鬼嗎?
思索良久,我還是沒有拿出一個讓自己信服的理由。眼看外麵越來越亮,我的心也越來越亂。後來我幹脆走出帳篷,跑起步來,一是為了驅趕身上的寒氣,二者我也想讓自己混濁的腦袋清醒清醒。
“譙羽,你在幹嗎?”
看到我在地上瞎蹦躂,梁成的表情有些奇怪。
“沒什麼,活動活動筋骨。”
“哦,差不多就可以了。我們馬上要登山了,去準備吧。”
我點了點頭,回到了帳篷。這個時候,索朗也起來了,他和我們一起將營地收拾完畢,就沿著昨天來時的路原路返回,臨走之前,他在耶底山跪了很久,勸我們不要褻瀆神山,否則要遭報應,但梁成和李教授是去意已決,他們心裏壓根就沒有什麼神山之說。山是在造山運動中形成的,是一種自然規律,而不是靠什麼神仙來主宰的。我也是一個唯物論者,對於索朗的苦勸,我隻能是當他無知。
梁成來之前是做了一番準備工作的,登山用的全套裝備他一項不落,什麼高山鞋、冰鎬、冰抓、鐵鎖、GPS、軍刀……好多東西我都叫不上名字。我們四個人隻有他是專業出身,李教授和我還有查亞是新手,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女人。我不是鄙視老人和女人,登山實在是一門極限運動,需要的不單是勇氣,更需要耐力和技巧。很顯然,耐力和技巧都是李教授和查亞所缺乏的。本來梁成是讓查亞跟著索朗一起回去的,但奈何查亞就是不肯。反正就是那句話,你梁成去哪,我查亞就去哪。這樣的信誓旦旦,梁成除了感激還能怎麼樣。
耶底山的形狀有點像一個巨人的上半身,中間高的部分是頭部,兩邊低的部分是肩膀,而這次我們就是以耶底山南邊的肩膀為突破點。登山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梁成先行攀登探路。他畢竟受過專業的攀登訓練,在白茫茫的雪山上很快就開辟出了一條路,這也得便於耶底山整個山體比較平緩,它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的難以逾越。於是查亞和李教授在前,我最後,沿著梁成開辟的路,握著固定好的繩子,一步步向山上攀登。
隨著時間向前推移,山穀中慢慢生出了一陣朦朧的霧氣,將我們幾個人包裹了起來。很快,霧越來越濃,將太陽完全遮住,身邊的光線暗了下來,能見度就隻有十米不到。前邊的梁成早已消失在霧裏,我們隻能靠嗓子來保持聯係。這樣的情景帶給我的不是美好,更多的是恐慌。沒有視野,生命就赤裸地交給了大自然,因為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雪崩、大風這些都能給我們造成致命的打擊,甚至一次小小的失滑,就可能帶來萬劫不複。
我前麵的李教授畢竟年齡偏大,體力本來就弱,再加上高山反應,攀登起來十分吃力,查亞和我不得不一個在前麵拉,一個在後麵推。我本來戴了一塊防水表,但卻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這是我在那曲地攤上買的仿貨,上麵的指南針在一個勁地亂晃,時間也停滯不前,我不知道這是天氣的原因還是手表質量太差。巧合的是,李教授的手表也停了,就連他的GPS和指北針也失去了功效,我們明明是麵朝西方,結果在指北針上顯示的是南方。沒有時間方位概念的我,隻有埋著頭,死死地盯著李教授的屁股,一步一步向前攀登。
“你們小心點!前麵的路變陡了。”
梁成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飄忽不定,在雪霧中,宛若天庭之音。要不是我預先知道他在上麵,準把他當成神仙。
後麵的路果如梁成所言,變得更加難以攀登。我看到前麵李教授的腳明顯在顫抖,明顯是體力不支。作為一個五十多歲的學究,在辦公室研究研究理論還可以,要是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登山,這就是挑戰極限了,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倔強的老頭,他的信念顯然我趕不上。
攀登了一程,李教授的腳步越來越慢,雖然他沒說什麼,但是我明顯感覺到他的痛苦。我很想幫他,但是有心無力,因為現在的我受到高山反應影響,胸悶頭暈,呼吸急促,再加上路很陡,我根本就騰不出手來幫他。我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祈禱,祈禱他能挺過來,但有些事情光祈禱顯然是不夠的。
“啊!”
前麵的李教授發出了驚呼聲。
“小心!”
我兩個字剛說完,李教授的身體撞在了我胸口上,伴隨而來的是一股很大的衝擊力,我一下就失去了重心,趕緊一把抱住李教授,腰上的保護繩一下就繃直了。
“李教授,李教授……”
我多次呼喊李教授,換來的卻是他的沉默。他雙眼緊閉,嘴唇發紫,我趕緊摸了摸他的後頸,還好,還有呼吸,我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這個時候,查亞也過來了,她粗略地檢查了一遍李教授的身體,然後給李教授吃了一顆藥,然後對著我說道:
“李教授可能是心肌梗塞,我們趕緊得找個地方讓他休息,然後進行一些簡單的治療。”
查亞說得輕鬆,我們現在在陡直的雪山上,上哪找個地方讓他休息?思來想去,為今隻有兩種選擇,要麼下山,要麼繼續上山,但無論上山和下山,我都得背著他。這難度應該可以超過我登珠穆朗瑪峰,我不得不又一次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腿上。
“你倒是拿主意啊,到底是上山還是下山?”
查亞和我喊了幾次梁成,但上麵的梁成卻沒有反應。查亞把拿主意的權力給我了。
“上山。”
說出這兩個字我還是經過考慮了的。說得好聽點是考慮,實際上我是憑借我的肚子來作判斷的。在山下梁成曾經預計,我們中午應該能登上山背。雖然在濃霧的遮擋下,我看不到還有多遠才能到山背,但這個時候的我,肚子已經開始鬧革命了,那也就意味著快到中午了,我們離山頂也就不遠了。這裏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背著李教授下山要比上山難,時間還會拖得更久。
決定怎麼走後,我就背起了李教授,將他和我捆在一起,繼續向上攀登。本來就吃力的我,這下身上又多了七十公斤,在內地相當於負重一百公斤,我隻感覺一座山壓了過來,其難受可想而知。但時間就是生命,我耽擱一分鍾,李教授就多一分生命危險,我隻能咬著牙關,一步步向上攀登,我實在不希望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麵前,那既是任務的失敗,也是最大的悲哀。
“堅持就是勝利”。這句話所長曾經對我說過,這是他以前在部隊時經常說的一句話,現在的我隻能反複咀嚼著這句話。我生怕我一時鬆懈,就和背上的李教授一起掉入萬丈深淵,去見閻王。我不是怕死,我隻是覺得就這樣死去太不值了,不但任務沒完成,還死在茫茫雪山,連收屍都成困難。查亞雖然很想幫我,但她畢竟是女性,身體太單薄了,根本就承受不了李教授的重量。
還好,我的判斷還算準確。當我最後的一絲力氣用完時,我剛好到達了山背。在梁成的幫助下,剛放下李教授,我就自由落體似的栽倒在了地上。我明顯感覺頭部被一個硬物頂了一下,但這個時候的我,腦袋已經不受自己的控製,暈了過去。
我蘇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我發現梁成和查亞正在一旁看著我。
“你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