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
三丈之外的崖壁上,枯藤猶在,佳人已緲。
宇文曇心神受到震動,手下猛一發力,崖邊的鋼鞭就從岩石中倏地脫離,無聲無息地落進了萬丈懸崖之中。
難道說,他的琴兒也是這般,被遠方的那一道深淵無聲吞噬了嗎?
“哎呀!”
上方的傅晚見鋼鞭突然自石中抽離,發出一聲驚呼。連忙趴在崖邊探頭往下看,見宇文曇的手指還穩穩扣在崖壁之上,手裏雖然沒了鋼鞭,對他的影響也不甚大。
傅晚剛鬆口氣,轉而感覺哪裏不對勁,下一刻,杏眸不可置信地睜圓了,後知後覺地發現崖壁上少了一個人——三嫂那家夥哪兒去了?
她、她她她她掉下去了?!
這怎麼可能?連一聲驚呼都不曾聽見!
傅晚轉而焦心起來,十分擔憂地望著宇文曇,三嫂沒了,對他的影響可就大了!
他,他該不會突然變成失心瘋患者吧?
前些日子三嫂隻不過逃出王府去,他就昏天暗地的找成一個瘋子模樣了!
“三哥”傅晚擔心地喚他一聲,“你先上來吧,上來咱們再想辦法好不好?三嫂可能往下滑了點,掛到底下樹藤上了。”這當然是瞎話,連傅晚自己都不相信。
宇文曇沒什麼反應,就跟沒聽見一樣。
傅晚又道,“三哥你別這樣,為了那個女人,值得你這樣嗎?沒了就沒了,你上來吧!”
宇文曇手指略鬆,傅晚驚叫,以為他要掉下去了,還好他隻是下移三丈,落到片刻之前小琴曾抱過的一叢枯藤上。
宇文曇黯然地單臂擁著那幾根枯藤,另一手輕輕撫過零星的葉子,似在撫摸佳人的容顏。
傅晚心疼地望著他,轉而見到那些枯藤一根不少,小琴卻已不在了。
傅晚一下子想通了其中曲折,頓時生氣地喊道:“肯定是她自己故意鬆手掉下去的!看那藤一根都沒斷,她本來不會死,是她自己找死,能怪得著誰?”
遠處,風雨無情地席卷著山路,在風的左右下,雨絲時而飛向東,時而飄向西,打在垂直的岩石上,激濺起一層雨霧。
宇文曇默默地抱著枯藤,輕聲問著,“琴兒,這下你心裏痛快了吧?離開我,你才感覺痛快?你對我這般狠,摘走我的心,一定使你十分痛快吧?”
“三哥你快上來吧!”傅晚叫道,“像那種沒心肝的女人,死了也不可惜!”
宇文曇鬆開枯藤,縱身一掠,回到懸崖之上的山道。
修長的指間,夾了一條寸許長的小蛇,花紋斑斕,蛇頭吐信,一張口,尖利的齒上有一道不明顯的血色。
傅晚捂著嘴後退了兩步,結巴著問:“這、這是什麼?”
轎夫中還有一個良心尚存的沒跑,這時說道:“這種小蛇叫麻雀蛇,專在這道嶺上伏著,毒性可烈著呢,官府每年都花銀子雇人上山捕蛇。”
宇文曇沉痛地說:“這是在她待過的地方找到的。”
傅晚捂著嘴不說話了。
原來,小琴並不是故意要鬆開枯藤,而是被藏在裏麵的毒蛇給咬了。
“可是她為什麼不喊呢?”傅晚還是指責,“她要是早喊出聲來,三哥你先救她不就好了。”
此時兩腳站在平地上的傅晚,把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全忘了剛才自己兩腳懸在空中,不上不下,雙腿嚇得顫抖不止,哭叫著喊宇文曇快救自己。
會哭的女子更惹男人憐惜,自古皆然,這一點連宇文曇也不能免俗。
不會哭的女子,總讓男人誤以為她是堅強的,不需要關懷的。
隻是他們混淆了,堅強不等於強,堅強與支離破碎隻隔著第二個獲救和最後一個被救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