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與博愛和道義同行 閱讀小蕙(1 / 2)

第四輯與博愛和道義同行 閱讀小蕙

應該說,對於中國文壇,韓小蕙的名字已經是十分的熟知了。許多年來,我們大致的印象是:在中國散文界、新聞界、報刊編輯界抑或圖書出版界始終活躍著一個女性的身影,這個身影走在披荊斬棘的路上,很有些不屈不撓的樣子;這個身影在京都擁擠而攢動的人群中穿越時顯得十分地倉忙。然而在身影掠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個勇敢者批判與自我批判的聲音。我們聽到的這個聲音是十分本質的,原色的,直率而淋漓的,從不左顧右盼的;這個聲音裏攜帶著正義和底氣,以及無處不在的抗爭的意識,有著前不怕虎後不怕狼的凜然與傲岸;當然,我們同時從這個聲音裏也聽到了一個努力工作著、勞動著、創造著的女性的疲憊、孤獨、憤悶、生活的重壓以及無援無助……

應該說,我是在不斷地閱讀中傾聽韓小蕙的。最早感動了我的是她的《悠悠心會》,那是一個編輯者和寫作者之間純粹的友誼,那友誼是超越愛情之上的心心念念、地老天荒。讀這篇文章時,我已在寫作的路上走了10年,塞外的荒原上,我永遠是一個孤獨的行路者。為此,我對那個偏遠山區的寫作者充滿了豔羨和祝福,因為他遇到了一個把編者對作者的責任、摯愛、平等、自由看得很高很重的人,把作者引為知己的人。在我們遭際了許多的冷落、拒絕和齷齪之後,我是很長時間在懷念《悠悠心會》的晶瑩、純粹和默契的。心靈偉大的相知和默契啊。

事實上,韓小蕙始終在人世間倉皇地尋找這種相知和默契,尋找的過程執拗而任性,也充滿孤獨和迷茫。我們不斷聽到她流淚的呼喊:不知道你在哪裏,有話對你說……不知道你是否聽見了,有話對你說……不知道你能否理解我,有話對你說……不知道你能否接納我,有話對你說……在現代世界拚命複製各種各樣的物質商品、人們對權力和功名利祿的追逐如同商品趕場一樣熱鬧時,我們為和韓小蕙一樣找不到可以言說的人而內心苦痛。我們充滿了理想,我們想有價值有意義地活一次。於是,我們吃苦耐勞,我們還不得不與周圍各種各樣的重壓和障孽抗爭。但是,我們彼此隔磨、防範,我們不能相互照應,不能安慰和支援。作為人,這是很深的悲苦。世間充斥著私欲,人們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或光明或陰暗地忙著。沒有了同情,沒有了傾聽,更無暇顧及他人的遭際。韓小蕙深刻地感受著這種“精神的苦役”。她說:“剛才我走在大街上,被淹沒在人流之中,竟突然茫然失措。穿著漂漂亮亮的男人、女人們,各自向著他們的目標,急急忙忙地走去。而我,卻突然不知道要走向哪裏,要做什麼。我甚至迷惑地失去了自己,被人群的慣性所裹脅,腳機械地挪動,心卻在空洞地流血……”

於是,我們看到一個精神的流浪者攜帶著小女兒在現代都市裏流浪,她們沒有住所,沒有去處,在中國一個很大的報社工作了20多年的韓小蕙未能掙得一處棲身的房子。於是,在快餐店、在公共汽車上,小女兒隻能偎在母親的懷裏,在京城的黃昏與夜色裏悄然睡去……

我這樣寫,人們會說這是那個總在發出強音大音的文化記者、散文作家韓小蕙嗎?閱讀的進入使我們很快發現,也許正是這些不間斷的強音與大音的發出,才導致她在物質上一無所有。麵對聲色權貴、醜惡男女,她總是拍案而起。她一點也不乖巧,她甚至不懂得世道,也不看誰的眼色,隻憑著血性、人格、文化認知而我行我素。她蔑視強權惡勢之下的忍耐。她說:“在所有的漢字中,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忍’字。你想想,硬往心口上插一把刀,那不明擺著是血淋淋的謀殺麼?”又說:“‘忍’字是怯懦者的遁詞,是自私者和沒有社會良知者的逃避所,也是壓迫者的獰笑。須知,在惡人麵前就算你忍得鮮血淋淋,也還是無處逃匿。與其窩窩囊囊地讓他們踩著你的身體彈冠相慶,不如頂天立地地站起來,拚個魚死網破,也算你為社會做出了一份貢獻。”

這個時候,我們視野裏的韓小蕙,每一個漢字都在她心靈裏、在紙墨上碰撞得咯咯作響。“在善與不善的搏鬥中,善良的確總是慘敗,被笞得傷痕累累,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但這世界終歸需要有是非曲直,需要有人站出來誓死獻身,對不善良構成強大的壓力。有這樣的勇士嗎?”這是一個正義者為正義、良知者為良知而在呼喚勇者和準備付出的呐喊與自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