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趙廷琛傳回話來讓雲小芽不用等,雲小芽簡單用了幾口晚飯後,還是坐在了燈下,她讓玲瓏取了一匹極輕薄的絹緞來,裁剪著要給趙廷琛做貼身穿的褻衣,玲瓏就笑,“二少爺的衣服針腳極好,都是雲姑娘的手藝罷?”
雲小芽忙搖頭,“還真不是我,二少爺貼身穿的衣服向來都是杏兒姑娘所縫製,我從前到後,也就前不久替二少爺縫了件大氅的。”
“杏兒姐姐好嗎?”玲瓏問。
“嗯,你認識她?”雲小芽詫異了,“怎麼杏兒來過揚州?”
玲瓏笑著搖頭,“我是從永平府過來的,我是揚州人,小時候逃荒去的永平府,被二少爺給買下的,二少爺慈悲,知道我是揚州人,就將我送來揚州的別苑裏當差,閑暇的時候可以去找家人親戚的見一見,”說到這裏,玲瓏臉上的笑意慢慢消退,道,“隻可惜我家人全都不在了,我那時年紀小,也不記得有什麼親戚,是以我雖然回了樣子,卻還是孤零零沒有親人。”
“玲瓏,”雲小芽心裏就一緊,她沒想到笑眯眯的玲瓏竟然是個孤兒,她更沒想到,趙廷琛竟然會這麼體貼下人。
她伸手握住玲瓏的手,安慰道,“不要著急,你隻要人在揚州,就總有機會找到親人的,說不定哪一天你就碰上了呢。”
玲瓏苦笑,搖頭道,“不會了,我腦子裏對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過了這麼多年,我的模樣也早不是小時候的樣子,哪怕真碰上了,誰又能認得出誰呢?所以,我這次會跟姑娘回永平府去。”
“什麼?你要跟我們一起走?”雲小芽就一愣,“可是,揚州到底是你的家鄉,你好容易千山萬水的從永平府回來了,怎麼還要再去永平府呢?你這一去,隻怕後麵再想回來就不容易了。”
“何止不容易,我這一去,後麵幾乎沒有再回來的可能了,”玲瓏卻笑得淡然,“但相比於揚州,我倒覺得永平府更像是我的家長,最起碼我是在永平府長大的,我成長的所有的記憶,都留在永平府,留在揚州,我反而孤獨。”
雲小芽不說話了。
她忽然想起了父親和娘親,娘親乃是蘇州人,她卻是在永平府出生在永平府長大,所以,她的家鄉到底是在蘇州,還是在永平府呢?
這麼一想,她立刻就理解了玲瓏,人最難忘懷的,永遠都是年少時成長的地方。
半夜時,天上又飄起了雪花,卻無風,雪花越飄越大,不多時就變成了棉花團子般的砸在地上,不多時,院子裏就鋪了厚厚的一層。
趙廷琛回來時,已是滿身的雪花,他在廳外拖了狐毛大氅,玲瓏邊拿小刷子刷著大氅上的雪,邊吩咐人去備熱水來給趙廷琛洗浴。
趙廷琛進了內室,卻見雲小芽伏在桌上已經睡著了,在她的手邊,還放著縫了一半的衣裳,趙廷琛微微皺眉,他看向玲瓏低聲問,“不是讓她早點睡嗎?”
玲瓏極無奈的搖頭,小聲回道,“奴婢勸過雲姑娘了,可是雲姑娘不肯,執意要等爺回來。”
趙廷琛回頭看看雲小芽,嘴角忽然溢起一絲笑意,他輕輕抱起雲小芽放到床上,又輕手輕腳的給雲小芽將被子蓋好,這才退了出來。
“那兩件事兒查得怎麼樣了?”趙廷琛問。
玲瓏神色一凜,垂頭道,“回二少爺,阿雷回來說,今兒跟著咱們的人像是很不一般,看那身手……不像是大少爺身邊的人。”
趙廷琛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才淡淡道,“他未必會派自己身邊的人來。”
“二少爺的意思是……大少爺這次請了別人來幫忙,沒有動用自己身邊的人?”玲瓏忙問。
趙廷琛點頭,“趙廷深一向狡詐,我一出永平府立刻棄了馬車改走水路,卻並未騙得他多久,這一路還不知道他布了多少暗梢呢,他拐去允州,明麵兒上是為雪所困,不得不繞道,但實際上麻……哼哼……”說到這兒,趙廷琛冷笑一聲。
“難道……大少爺是去飛龍幫了?”玲瓏微微失色,脫口道,“二少爺,飛龍幫的人向來吃的都是水裏的飯,大少爺如果是去找飛龍幫的人,必定是……”
“必定是要在咱們的糧草一進運河,飛龍幫的人就來劫糧殺人,是不是?”趙廷琛卻笑了,道,“我隻怕他們不來。”
“二少爺已有應對之策了嗎?”玲瓏又驚又喜。
趙廷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憊的道,“有應對,但更要以不變以萬變,玲瓏,你別的不用管,隻切記護好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