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已至(八)(1 / 2)

景光別墅處於靠海的地段,離著吵吵囔囔的遊樂區域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這裏的主人很喜歡海,而大海留給這裏的,就隻有寧靜。

許厭回去之後就一聲不吭地進了走廊盡頭的臥室裏。乳白色輕縵羅帳在大開的那扇窗戶前,搖曳生姿。海潮湧動,海風徐徐,有著一種孤寂在時空交錯,擁有無限可能。

走廊盡頭卻是臥室,就像他諸多禁忌中的那片海。他什麼邪都不信,因為他隻為那片海而存在。

裴憐岸還準備等許厭緩過來後,同他調侃幾句,卻沒想到他今天如此反常,奇怪的靜寂。

“裴公子,許總的手機我就放在茶幾上了,您幫忙知會他一聲。這麼晚了,您去隨便挑一間客房睡下吧,今天實在辛苦。”

“好。”

許厭躺在床上,沒有先去換衣服或是洗澡,而是捂住自己的眼睛,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還留有一點點餘地來顧影自憐。今天激將沈應如,他竟然有一刻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理應如此。突然崛起的野心讓他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變得無所價值。他後來才意識到,他所感收到的痛苦多半來自於恐懼而非疾病。

披著善良的外衣,用一點點恩德和決心來抵消那些齷齪扭曲的勾當。他忘不了那個人當年的慈祥和慷慨,後來的一切卻又是那麼理所當然。

他當時在走入深淵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在角落裏悲愁顫抖?

如此狼狽不堪。

許厭隻覺得血腥味充斥著喉嚨間,揮之不去,終日纏綿。

手機亮了起來,隻有細微的振動,裴憐岸差點沒有看見,接起來簡直隨緣。

“喂,許厭,是我,穆若楓。明天你帶著裴憐岸過來警局做個筆錄,主要是敘述一下你們當晚所掌握的信息。你們沒什麼事吧,有沒有人員傷亡?”穆若楓也是不放心許厭的情況,本來可以早上通知卻又在當夜打了過來。

“我是裴憐岸。許厭應該是睡了,我會轉告他的。我檢查過了,都沒什麼事,好著呢。”裴憐岸想著剛才隨便在許厭身上掐了幾把,也沒見他有什麼痛苦的表情,便也就沒在意。

穆若楓有點不敢置信。他們許總平時是愛好廣泛了點,可這麼快的速度就……她也是低估許厭的能力了。不過仔細一想今晚兩個人都受了驚,一起住在許厭那裏,不舟車勞頓了也好。

“好的。你們也小心一點,沈應如還在逃。”

“什麼?你們當時不都抓到他了嗎?又是怎麼回事?給那兔崽子跑了?”

“有人接應他,放了兩個毒氣彈,我們也都沒帶防毒麵具,也是坐著直升機直接拖走的……”穆若楓深感心累,活出了電影大片的感覺,不過也就是看別人炫一炫,自己還是本本分分為民除害吧。

“嗯知道了。”裴憐岸掛了電話,看見許厭給穆若楓的備注隻有端端正正一個“姐”字,忍不住呲笑出來,被許總這隻走腎不走心的大無畏撩妹本性給驚住了。

他突然想知道許厭給自己的備注是什麼,“小岸”?“裴憐岸”?還是自己老爹同款“兔崽子”?裴憐岸打了過去,屏幕上赫然出現兩個字“我的”。

“‘我的’?我的啥,我的小弟?”裴憐岸不解,這種讓人看不懂並且沒有說完的話,許厭經常說,現在手機也這麼玩,不愧是親手機。

“真無聊。”

裴憐岸敲了敲許厭的房門,過了半天卻沒有任何的聲響,他以為許厭是睡著了,便自行離開了。卻又擔心許厭沒有關好窗戶蓋好被子,便走了幾步又反了回來,卻發現門上了鎖。

窗戶被關上了,簾布此時也死氣沉沉地吊在眼前,汲取著暗夜的精氣,抽幹了。

敲門聲很突兀,也打亂了心緒。許厭給了那扇緊閉的門一個及其不耐煩的眼神,極力壓抑著自己,控製著一種準備脫韁的意識。就想暫時逃避一會,就算是一會。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合上了眼睛。

又一早。

“勞煩康先生,親自為我司處理這件事。”許厭一身酒紅色西裝,扣子還是一如既往地解到了第二顆,挺直的頸線很是好看。

劉溫格的妻子趙梅玲和他的兒子劉祈今天一大早就找了過來。劉溫格出事之前,他們一直在南方住著,趙梅玲沒有什麼學曆,靠著打工來補貼家用,兒子正在上著當地的一所公立小學。一家子人還要養活老父母,主要的經濟來源還是要靠家裏這個頂梁柱。

客觀地來說,許諾企業的工資或者底薪還是很可觀的,認真地按照我國實現社會公平的原則,在勞動生產力增長的同時勞動報酬同步增長。許厭又是一個比較感性的老板,男女通吃,有時候聊著聊著,薪水就漲了,公司的條條框框也變得體貼可人了。

可是一旦失去了劉溫格這個支出來源,家中的條件一下就落入穀底。

康宴清這次特意為此走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