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了一把沙子,用手指撚著,“河沙,鋪路?燒磚?蓋房?”
林清蹙著眉,嗓音冰冷,“我看都不是。”
“怎麼?”
“喏,問他!”
林清手指的方向,一片粘稠的黑暗裏,有個微小的火星忽明忽滅。隱約可見那是一個一個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鐵椅子上,手中的香煙幾口就抽光了。
我走過去問:“大叔,還有別的路進牙鎮嗎?”
“有啊,”他像是知道我有此一問,抬手向路邊指了指,“從那裏拐進去,一直走,就能到牙鎮。”
林清嘿嘿冷笑,“好一個‘一直走’。”
老頭眯著眼看他,沒說話。
我有點搞不懂林清的態度,回到車上還沒坐穩我就問:“怎麼了?有什麼貓膩?”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林清的臉色有點發青,似乎是在強忍著怒火,而不是懶得跟我解釋。
我發動汽車,拐入雜亂青草掩映下的小路,漸漸駛進了一片樹木茂密的果園裏。明亮的車燈下,依稀可辨兩道車轍印,一直漫延進無邊的黑暗裏。
這條路,也曾有別人走過。
沒隔多久,汽車駛出果園,視野裏驟然開闊,可那些生滿雜草,從地麵拱起的一個個土包,卻叫人看著頭皮發麻。
我們竟然駛進了一大片野墳裏。
4月天不算熱,可黑暗裏卻有幽幽的火光,像是鬼火一樣,但我知道,在這種條件下,墳地內的磷是達不到的燃點的,而且磷火的質量很輕,汽車駛過時會帶起一股風,那些火焰應該跟著我們飄行才對。
當我駕駛汽車在墳地裏轉了幾個彎,燈光不經意地掃過去,也終於讓我看清,那確實不是磷火,而是一些本地居民在墳地裏燃燒紙錢。
林清看見他們之後,臉上笑容愈發狠冷,似乎下一秒,他就要破口大罵似的。
我有點納悶,人家上墳燒紙管你鳥事啊,汙染你家空氣了嗎?
“停車!”
驀然一聲大喊,從斜後方的幽邃墳地裏傳來,嚇得我打了個激靈,幾乎同一時間,那些燒紙錢的人們,呼啦啦地圍到了車前。
我不得不停車。
“你怎麼開車的?壓到我們家的墳了!”從黑暗裏走出一個老農打扮的男人,臉色比這夜晚還黑,身材奇瘦,堪比麻稈,可嗓門卻出奇的大,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響。
“壓墳?我哪兒壓墳了?”我回頭看來時的路,微弱的紅光在青草地上映出數行車轍印,其中一行恰巧在土墳包上碾過。
看痕跡深度,那明顯是很久之前的了。
“給他們,都是套路。”林清丟給我一遝鈔票,粗略估計,應該有一千元錢。
隻是遲疑了片刻,外麵那些看起來淳樸善良的人們,已經舉起了手中的武器——用來收拾紙錢的鐵鉤子。
“賠錢!趕快賠錢!”有個女人在人群中大喊著,尖利的嗓音像是墳地裏叫喪的野貓,輕而易舉地撕碎了淒清的夜。
我敢肯定,如果再發一會兒呆,那些鏽跡斑斑的鐵鉤子,就會順著被敲破的車窗,砸到我的臉上。
“多少你說個數啊!墨跡什麼!”
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可遇見這類事情,絕對不可以示弱,否則就得讓對方騎在腦袋上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