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林清開車,我坐在副駕駛。
許多地段的路燈都是壞的,粉刷一新的建築隻剩下方塊狀的漆黑色影子。
沒有聲音,沒有光。
仿佛先前下的那一場雨裏,含有大量的安眠藥成分,讓整座小鎮都陷入在深眠中,對光線無法涉足的黑暗角落所發生的一切罪惡,毫不知情。
就好像牙鎮人十分幸運地過著三點一線的簡單生活,唯一的困擾,隻是生長過程中遭遇的坎坷,以及成年後養家糊口的壓力。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所謂的禁/忌之月,就是所有的牙鎮人聯合起來,舉辦了一場駭人聽聞的恐怖狂歡吧?
我看著街道兩側搖動的影子,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初來此地遭遇的一係列怪事。
提紙燈行夜路,匍匐爬山,林中叫魂。
猴山林中人皮垂掛,隨風搖動,卻又一夜消失。
三道河僵屍出沒,逆流而行,死人頭發如水草,纏在河底石頭中。
掘墳破棺堪屍,任由蛆蟲爬了滿身滿臉,揮舞鐵鎬鐵鍬將屍體搗爛,再一把火燒成飛灰。
這些恐怖的民俗,就是他們的盛典吧?
“到了。”林清突然在我的大腿上拍了拍。
我打了個寒顫,歪著頭看向窗外。
深夜裏,長街外,終於有了燈光。
那是典當行招牌散發出來的紅光,朦朦朧朧地照在建築外牆上,粗糙的牆漆肌理呈現著油畫一樣的色彩
像是有人用刷子沾著已經粘稠近凝固的血液,然後塗抹在黑暗中。
一片渾濁。
典當行稱不上破舊,但卻有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粗獷感。
或許是店老板故意營造出這種氛圍來,畢竟典當這個行業,買賣的都是舊貨,搞得像銀行大廳一樣寬敞明亮,卻也失去了它的定位。
但有必要整成現在這副陰森森的樣子嗎?
藉由招牌淡淡的光暈,依稀可見這典當行並非是開設在居民區中。它所身處的那棟樓,窗口破碎,牆皮脫落,整個就是一麵臨拆遷的危樓。而且不止這一棟,視線所及的大片區域都是這樣的房子。
仿佛開一倆鏟車來就能把此地夷平的那種感覺。
這典當行剛一亮相就給我來個“下馬威”,林清心儀的那位有夫之婦,怕也不是善茬吧?
林清迫不及待跳下車,也不招呼我一聲,悶著頭就向典當行裏走去。
店鋪卷簾門拉下來半截,兩個巨大的紅燭在入口玄關處燃燒著,室內長長的走廊盡頭亮起一片光。
“喂,你打個電話叫她下來行不行,這樣進去算怎麼回事!?”
林清沒理我,彎著腰就鑽進了門內,我怕他出事,小跑著跟上。
可他剛一進門,走廊側麵的房間裏,便走來一個高壯的中年漢子,甕聲甕氣地說:“晚上不收貨了,請回吧。”
“我找人。”
林清心情很差,語氣也不算友好。我趕緊解釋,“有人約我們過來談點事。”說罷用眼神示意林清,讓他趕緊把那有夫之婦給叫下來。
這大半夜的登門拜訪,本身就很奇怪了,如果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還不得讓人懷疑我們有問題啊。
“典當行就我一個人,”中年漢子眼神不屑,“你們來找我?”
林清說:“她不是在樓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