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彈到一半琴弦斷了,娘娘亦不想再彈,就安置了。”
“娘娘的手沒受傷罷?”
“啊,我這倒沒留意。”蜜恬回身,望向小宮女懷裏的瑤琴,那斷掉的琴弦處,有些許的暗紅色,若不仔細瞧,是瞧不出來的。
“李公公,你看——”蜜恬挑起這根琴弦。
李公公瞧了一眼,道:
“沒事了,你們該值夜的值夜,該幹嘛的幹嘛。”
說完這句話,李公公返身走回主殿。
蜜恬回望了一眼偏殿,今晚的事,真是奇怪。
翌日,夕顏醒來時,指尖覺到有些許的微涼,下意識地舉起手一看,昨晚被琴弦割破的地方,卻是上了一層薄薄的膏藥。
“蜜恬,昨晚,我吩咐你替我上了藥?”
蜜恬正端著漱口杯,瞧了一眼夕顏手上的膏藥,道:
“是啊,娘娘安置前,不是吩咐奴婢替您上藥的麼?”
“是麼?”
她的唇邊忽然泛起一抹笑意,她凝著指尖,仿佛,還能覺到彼時的那些來自於另一個人溫度。
沒有一天,象她今天這樣,期盼,夜晚的到來。
縱然,夜晚,她聽到殿外,仍是他抱著其他嬪妃進入主殿的聲音。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今天,她因著傷口流膿,發了些許的低燒,張仲按著慣例開了湯藥,他猶記得夕顏用藥忌,少加了那味藥,然,晚膳後,夕顏卻開始嘔吐,接著是發疹,張仲過來瞧了一次,並沒有說什麼就退出殿去。
甫出殿,恰是李公公過來,例行問了後,張仲隻道,怕是什麼藥過敏也未可知,容他再行查看一下。
李公公聽進耳中,並不再說什麼,遂返身離去。
而,夕顏摒退諸人,獨臥於殿中,她覺到昏昏沉沉又想入睡時,忙用錦被死命捂住自己的鼻子。
連續兩晚,她都睡得太沉,這種沉睡,是伴隨著蘇合香味愈濃來的。
今晚,她不能真的睡熟。
哪怕,加上藥物過敏熬得很辛苦,她都不能睡熟。
果然,這陣香味後,她緊閉的眼簾,猶能覺到,有黑影憧憧。
接著,是冰冷的手,撫上她發著疹子的臉。
隻這一撫,她本握緊的手,終是鬆開。
這樣的臉,加上臉頰下尚未複原的傷口,是根本稱不上傾城的,他,竟還會願意撫著她。
那麼,僅說明,彼時,他說,貪戀她的容貌這句話,是假的。
他撫著她的臉頰,輕輕地替複蓋緊錦被,隻這一蓋,她的手伸出錦被,他的手如期覆上她的手,想將它放回去時,她喃喃地低語,反抓住他的:
“冷,冷……”
哪怕,對於夢臆,她不知道,怎樣才算逼真,可此時,卻是不能不說的。
他沒有立刻抽回手,僅是把她的手放進錦被中,隻這一放,她絲毫不肯鬆開,僅把身子愈緊地縮進他的懷裏,蘊貼地那麼緊,仿佛,那是她唯一溫暖的來源。
她等著,哪怕,他的手再冰冷,她希望,他能抱她一次,隻要這一抱,她便不會懷疑自己錯許了感情。
果然,他的手用力地抱住她瑟瑟發抖的身子,接著,她的臉微微向上抬起時,循著他的呼吸抬去時,他的唇,終是不慎,落在她的鼻尖。
這一落,她聽到,他的心跳聲,再無法平靜。
她輕輕睜開眼睛,眸華若水地對上他有些驚惶的墨黑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