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上,寥寥數語,加蓋著尚書省的封印,及慕風的銘章。
亦是這寥寥數語,讀得李公公戰戰兢兢。
恰是,西侍中心懷叵測,蓄意製造暮方庵失火一事,離間兩國關係,夜國已發國函,不日即啟兵伐巽。是以,尚書省攜六部懇請清君側,肅宮紀。
數語聽完,軒轅聿隻絕然地說出四字:
“啟駕,回宮。”
回宮,回的,是那檀尋的禁宮。
亦是回到,如今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的浪濤核心。
“皇上?”李公公有些驚愕於皇上這個決定,但,旋即問道,“那太後和諸位娘娘?”
未待軒轅聿啟唇,周遭是宮人悉數跪叩於地的聲音:
“參見太後。”
太後扔身著今晚出席賞燈時的絳紅華裳,頭戴朝冠,徐徐前來。
“皇上,哀家與你一同回宮。”
軒轅聿沉默。
“不論何時,隻要皇上需要哀家的時候,哀家都會和皇上站在一起。”太後斷然說出這句話,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是的,無論是十四年前,還是現在。
他們母子,哪怕,再有隔閡,麵對駭浪驚濤時,都會一起共同麵對。
不管怎樣,這是母子親情的天性使然。
也是血脈相連,無法割舍的維係。
夜深沉,李公公遵著皇上、太後的吩咐,連夜擺輦,返回檀尋。
夕顏倚在榻上,聽得殿外行仗離去的聲音,這座行宮,突然間,空落起來。
連帶她的心,也空落得摸不到底,好象有什麼直墜下去,卻是聽不到任何的回音。
“茶。”她輕喚了一聲,想要一些什麼,填滿心內的空落,茶,該是可以吧。
蜜恬聽得殿內喚茶時,掀開層層紗幔,奉茶近前時,夕顏的眸子凝向殿外,輕問:
“外麵是什麼聲音?”
“娘娘,是皇上和太後連夜回宮了。”
蜜恬說完這句話,又忙補了一句:
“娘娘,您雖暫留行宮。估摸著,是皇上憐惜娘娘的身子,這回宮的路上啊,少不得是要顛簸的。”
是麼?
先前,她有著七個月的身子,不都來了嗎?
恐怕,遠不止‘憐惜’這麼簡單吧。
她知道,先前頒的旨,是待禦駕回宮之時,祭拜太廟時,即冊立太子。
也就意味著,殺母立子的規矩若是真的,她的命,就在那時結束。
所以,他定是會延到三月才回的。
因為,他,顯然不想她死。
是以,不會就這般帶她回宮。
而今晚走得這麼急,分明,宮裏該是出了大事。
至於這大事,走馬燈的爆炸,莫過是個導火索罷了。
但,不論再棘手的大事,她相信他,以他的能力,都會處置妥穩的。
隻是,他和她……
不去想了,耗費心力,也徒添了沒必要的心思。
“嗯,我知道了。”她淡淡地說出這句話,靜靜地複臥於榻上。
下意識地將身子挪到他方才躺過的地方,那裏,好象還有他的溫度。
她稍側了身子,將手撫過身下那處錦褥,將錦褥上的褶子一點點地撫平,然後,那些殘餘的溫度印進手心時,心,柔軟疼痛。
現在的她,終是什麼都不能做了。
惟有等待。
等待,他的放手。
隻是,等待麼?
閉上眼睛,將臉蘊貼在那被撫平的錦褥之上,依稀,仿佛,他還不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