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晚上,她都會聞到那香,沉沉睡去,翌日醒來,總在車輦之上。
她知道,之前,他是寧願駕馬都不願意乘坐車輦,如今,明顯是為了她。
畢竟,批閱折子,他可以放到夜間抵達驛館再做。
畢竟,若她一人待在禦用的車輦內,將引起更大的矚目。
這樣於細心處的默默嗬護,無論從前,乃至現在,他都是如此。
可,這一次,分明又是不同的。
因為,他和她之間或許都有著顧忌吧。
隻有她是太監這個身份,在彼此刻意默認,沒有揭穿前,才有他和她這一隅寧靜的相守吧。
哪怕這樣,對她來說,僅會覺到絲絲的甜意,所以,每晚,她再不會刻意掩鼻不去聞那香,隻是安然地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但,總覺得,他一日比一日憔悴,這種憔悴不僅是麵容上顯現出來,仿佛,有些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而,她知道,他瞞了她的事,或許還遠不止這些。
這又如何呢?
隻要,他對她的情意是真的,那麼,其他那些,是否都值得被原諒呢,被忽視呢?
彼時,她不知道,有些事,是忽視不得的。
一旦忽視,錯過的,何止是一時呢?
可,陷進愛裏的女子,就是這樣不清醒。
這份不清醒,外人看來,是軒轅聿,為了一名膳房的小太監,命人將膳房的掌事太監剁去一隻手,僅為了那隻手打了那小太監一巴掌。當然,這隻是一個開端。
自此以後,與那小太監同出同入,甚至共用膳點。
這些,都讓他們覺得,他們的帝王,或許,取向真的出了問題。
但這些,絲毫不會影響行隊抵達杭京,也不會影響軒轅聿在軍士心裏的威望。
抵達杭京的那日,恰好,正逢驃騎將軍又率軍同夜國進行了一場戰役。
雙方互有傷亡,夜幕下,夕顏甫從車輦下來,跟隨軒轅聿進入杭京知府的府邸時,遠遠地,能瞧見,硝煙彌漫,耳邊,不時有震耳欲聾的撕殺聲傳來,鼻端,甚至都能聞到屬於戰爭特有的血腥味道。
她的步子有些停滯,畢竟,做為女子,她對於這種殺戮,始終做不到淡定。
步子一滯間,銀啻蒼銀灰的袍子出現在她跟前,她倉促回身,緊走幾步跟上軒轅聿的步子。
這一路,自從軒轅聿調她近前伺候,她和銀啻蒼之間便再無交集。
這,是她所要的。
也是希望,能一直維係下去的。
因為她知道,那次營帳內的事,軒轅聿心裏,該是有些許計較的。
包括,她臉上的這張麵具,若不是倚賴銀啻蒼的人,則是太後都不可能為她做到的。
隻是,由於,他信她,才予以忽視罷了。
巽國,棲凰殿。
太後的肩輦停於棲凰殿前,本是隻需通傳就可進內,值夜的宮女,卻在她儀駕甫停時,遠遠地就迎上前來,請安聲,有些異常地響亮:
“參見太後。”
“免了。”
太後徑直就要往宮內行去,那名宮女隻躬身於前,又道:
“太後,皇後娘娘安置了,恐不能接駕。”
“安置?皇上娘娘,每日都安置得這麼早麼?”
太後瞧了一眼宮內,正殿,隱亮著燈,西藺姝究竟是安置了,還是,有什麼不能讓她瞧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