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除了伺候的李公公之外,再無其他宮人。
他徑直坐到其中一張石椅上,她躬身立在他身旁,他卻命她坐下。
這一坐,她看到,石桌上,竟是刻著棋盤,猶記起往旋龍穀的那日,他亦是和她對弈,六副棋,她自以為算得分毫不差地輸他一子,卻不料,在他揭穿她後,她允他放手一搏,最終,沒幾個回合,她便輸的丟兵棄甲。
原來,他算得始是比她要多一步。
及至後來,她運籌於斟國的都城,殊不知,仍因著銀啻蒼的不忍,她終是算錯了全局。
“會下棋麼?”他問她,明明答案是顯見的。
“會。”
“陪朕下一副。”他伸手,從石桌旁的棋格內,執起黑棋,靜等她下第一步棋。
“諾。”
她福身,輕盈地在他跟前坐下,隻這一坐,她擰起一枚棋子,置於棋盤一角時,卻發現,他深黝的眸華凝注在她的指尖,她順著他的目光,才發現,天啊,她竟是使了蘭花指。
一時間,她的手僵在半空中,雖說小太監中,也有手指纖細如她一般,隻是,這執棋的蘭花指,卻是太過了。
他有些啞然,道:
“下定了?”
“嗯。”她隻覺得耳根子一並地紅了起來,還好,有這麵具,他該是瞧不出端倪的。
隻是,真的瞧不出嗎?
躊躇間,他的棋路鋪開,不過數十步,她四麵楚歌,再無出路。
她的眉心顰了一下,這一次,她是放手下的,隻是,她的棋藝在他的跟前,始終還是遜色的。
“皇上,糧草已安放到糧倉。藥物也已派放到各處軍營。”一名將士裝束的男子躬身稟道。
軒轅聿應了一聲,那男子退出院去。
這時,她聽到撲棱棱的聲音,似從頭頂飛過,微仰起臉,看到,夕陽關斜照中,有遲歸的鳥兒掠過,那些聲響,便是這些鳥兒發出的。
“看來,這些糧草才放至完畢,這些夜歸的鳥,倒都聞到了味道。”軒轅聿悠悠說出這句話,落進她耳中,隻讓她的眉心一顰。
鳥歸巢前,都會憑著自己對食物的嗅覺,去尋找一些食物,再歸巢休憩。
但,他不會無緣無故去說這話,這些歸巢的鳥,順著糧草的味道而去,縱是有著糧倉做擋,吃不到糧草,可,萬一——
她心思徊轉間,聽得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卓子,你說,這些鳥,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對上他凝向他的目光,知道,這話,無論怎樣,她都要答,且不能敷衍地答。
為他分憂,本是她想做的事。
隻要,答得巧妙就是了。
這層巧妙僅在於,鋒芒的收斂。
畢竟,他才是運籌帷幄的帝王啊。
“回皇上的話,奴才別的道理不懂,隻懂得,鳥兒歸家前必是會去尋些許的吃食,但如若這些鳥不慎叼了易燃的東西,又碰到那成堆的吃食,恐怕,隻應了一句話,星星之火,亦是能燎原的。”
“嗯,確實。”軒轅聿薄唇邊露出一抹笑意,他凝向夕顏,複問,“看來,這次帶來的糧草卻是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
“奴才以為,恐怕,不止是城內的糧草。”
她隻點出這一句,軒轅聿讚許地點了點頭,這女子,果真是聰穎的。
他知她未必讀過兵書,僅憑著聰明去部署這些戰謀之術。
他與斟國那一役的水淹之術,不就是借著她的水攻,複報於銀啻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