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夜色裏,站於城樓,仍是危險的,可她不怕,當一個女子的勇氣勝過一切的時候,隻有一種信念的支撐,這種信念,就是關於感情。
而她,十五載來,第一次有了這種感情。
留在城裏的真實原因,亦是源於這種感情。
今天,皇上離開杭京的第三日了,皇貴妃如常地於卯時起來,天際蒙亮,就洗漱完畢,隨後會往書房,等待一天的對戰開始。
然,這一日,終究不再同於之前的兩日,李公公的步子,在皇貴妃方插上綰發的簪子時,就匆匆地響起在院落外。
“娘娘!不好了!”李公公說出這句話,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室門外。
“夜軍已經開始攻城了?”夕顏問出這句話,容色不驚。
“是啊,娘娘快去看看,墨陽將軍已在城樓上了,怕是要娘娘給個主意。”
這兩日的並肩作戰,墨陽從最初對她的不屑,漸漸地存了些許的尊敬,甚至於,更多的時候,墨陽選擇聆聽她的每一句話,甚少再自負地以傳統兵書上的法子來應敵。
因為,墨陽發現,紙上談兵,其實麵對夜帝這樣深謀遠慮,又生性多疑的帝王,並非是可取的。
但,今日攻城的法子,卻是讓墨陽陷入維穀。
他和皇貴妃不是沒有排過所有可能會用到的攻城法子,滿滿排了幾大疊紙,惟獨,卻漏了一樣。
攻心。
是的,攻心。
夕顏行到城樓上時,看到的一幕,她想,這一輩子無論過多久都是不會忘記的。
城牆外,是黑壓壓的一片士兵,確切的說,最前麵的塹壕旁,是一排之前被夜軍俘獲的巽軍。
這些巽軍被鐵鏈鐵穿過鎖骨,就象牲畜一樣一個挨一個橫排牽著。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置著一排拒馬,拒馬後是夜軍的弓駑手,那些弓駑手隨統一的號令射出箭簇,直中塹壕前巽軍的要害,一排巽軍中箭跌入壕內,後麵,便再被趕上一批巽軍。
這一批裏,一名巽軍死活不願上去,整隊巽軍的步子因此暫停了下來,她看到,一條血箭噴出時,那名不肯走的巽軍頭顱已被生生地削去。
接著,那批巽軍拖著那具屍體,方緩緩行至塹壕旁。
眸光望向塹壕內,早摞了好幾層巽軍的屍身,本來挖得很深的塹壕漸漸地快似要被填平。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本宮?”夕顏遏製住胸口的窒悶,眼底的冰冷,問出這句話。
這屍身堆積的速度,少說也已過了半個時辰。
“娘娘,末將本以為——”
“本以為,夜帝不會行此手段,是麼?”
百裏南所行的手段狠辣殘忍,這與他的外表是截然不同的。
隻是,誰又真的和外表全然符合呢?
“今日寅時,夜帝就突然發來告文,聲稱,若我們不開城投降,他便將之前俘獲的兩萬四千名我軍士兵悉數斬於塹壕內,以累起的屍身做為依著物,攀附至城樓。我軍試著射殺對方的弓駑手,無奈有拒馬做擋,頗有不便,並且夜帝似擺了同歸於盡之心,射殺了一批弓弩手後,又有一批替了上來,如此僵持到現在。”
說話的當口,城樓下,夜帝再起殺戮,那排巽軍被射殺於壕內。
接著,又是一排巽軍被趕到塹壕旁。
“先讓夜帝停下。”夕顏吩咐出這句話。
“娘娘,剛剛夜帝又發了告文,稱要見我們守城的主將,末將想著,這就過去,所以,才請娘娘暫代末將守著這城樓,容末將去談一談,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