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的鄉村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從告別南朝鄉那一刻開始,晧熙就顯得怏怏不樂、心事重重。一想到單調乏味的校園生活,首先浮現在他腦際裏的是糟糕的夥食,特別是那令人作嘔的紫菜湯--天天都是比白開水還難咽的紫菜湯!還有被全體學子公認為最具營養價值的鹵水五花肉肥得讓人惡心!這也算省級重點中學?!他第一次嚐試這道美味佳肴時直接在飯桌上吐了一大口,立即引來了周遭同學們怪異的眼光。
他也記得第一天大步流星踏進東縣一中的大門時,是如何被眼前一幕幕慘絕人寰的場景所深深鎮住--三三兩兩穿著黑白相間運動款校服的學生們,活脫脫就是一群深山大林裏未見過世麵的凡夫俗子。他很快就感到自己必定與他們格格不入!更使他難以忍受的是足球場:兩個鏽跡斑斑的球門死氣沉沉地立在一片黃沙之中,周圍是一圈鋪滿黑色碎石頭的跑道。天啊!足球可是他的至愛!難倒未來三年的校園生活就如此蹉跎而過?這就是號稱全市最好的重點高中?
正當他驚訝之餘,不幸的事情接踵而來:宿舍裏隻有兩張空蕩蕩的上下鋪鐵床,沒有桌椅,沒有插頭,僅有兩台電風扇這樣的奢侈品孤零零吊立在天花板上。最要命的是居然沒有單獨的洗浴間!他永遠忘不了第一次在公共浴場洗澡時的尷尬場景--他連內衣都不敢脫,時不時左顧右盼,好像自己正在幹一件見不得人的大壞事。不知怎的,他總是懷疑有人在死死盯著他看。
“笑什麼呢?”天佳拍了下他的肩膀,跟著笑了起來。
“沒什麼,我想起了在學校浴場洗澡的情景。”晧熙笑著說,“想想真搞笑。”其實他是想說他看到一條美人魚在榕江裏裸泳,而自己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逮到她。
“我也覺得很搞笑,記得我都連續三天不敢洗澡。”天佳說道,“不過慢慢就習慣了,對吧?”
“大家都一樣啦,剛開始一定很難為情,後來就習以為常了。”誌誠說。
“大家別聊了,到站了。”奕瑀說。
在公車站下車後,大家還得坐五分鍾左右的三輪摩托車才能到達學校。當“東縣第一中學”六個大字出現在他們眼前時,晧熙的心思還沉澱在美人魚出沒的蘆葦叢中。他時而變得憂心如醉,又不失心悅怡然。這是一種複雜的表情和心緒,隻有細心的克新才能深深體會到其中的滋味。克新看著校門口那個身材魁梧的保安,咬緊牙關,又偷偷瞥了晧熙一眼,深深倒吸了一口氣。
大家在校門口下了車,那個保安就畢恭畢敬小跑到晧熙跟前,半鞠著躬,唯唯諾諾地說:“晧熙少爺,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我真擔……”
保安話沒說完,晧熙就徑直往宿舍跑去。他非常反感這個保安,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一看到他便渾身不舒服。他搞不明白爸爸為什麼會派這麼一個人來保護他?保護他的心肝兒子?拜托,是監視吧!他常常想,既然這麼不信任自己的兒子,為何還要讓他來上學呢?總之吳董事長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的兒子能考上重點大學的,不是嗎?
保安小跑緊追,嘴裏還不停喊著“少爺少爺”。路邊不時有同學停下腳步,交頭接耳,嘻嘻哈哈,就連誌誠他們都忍不住偷偷一笑。晧熙恨死這個保安了,真想狠狠揍他一頓。他非常懊惱媽媽為何非得讓這個保安“少爺少爺”叫個不停?不過現在情況已經變好了許多,想當初“少爺少爺”的叫喊聲震動了整個校園,同學們就像升國旗一般聚攏在一旁哈哈大笑,就連樓上的領導和老師們也按耐不住寂寞站在窗簾邊看得津津有味。整個校園頓然間好像在舉辦什麼盛大的狂歡活動,熱鬧非常。
那時的晧熙引得很多師生的羨慕,特別是不少深藏不露的女生早有以身相許的決心了,僅因羞澀隻能把一片深情埋葬在心底。他的穿戴和儀表總能讓人耳目一新--時尚脫俗;他的行為舉止總能使人想起貴族氣派--孤高冷傲;他的閑言淡語總能令人心生向往--謙謙君子。有時他會主動跟女生說上一句話,她們都會臉頰緋紅,羞澀難當。每當女生們在宿舍這個私密空間談論男生時,她們總會一致推舉吳晧熙為東縣一中無可爭議的校草。她們會說,他長得像王力宏;她們也會說,他像周傑倫;她們還能說出許許多多明星的名字,不一而足。總之,他是眾多明星的綜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