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居然不下了,更可惡的是月亮居然也溜出來湊熱鬧。為什麼人生老是事與願違?是努力不夠嗎?是不夠堅持嗎?不,絕對不是,而是天意弄人。上天既然這般無聊,那他吳晧熙隻能硬著頭皮幹到底了。
他知道自己的臉皮已經厚得不得了。如果不是麵對雨軒和燕子姨,他完全不會像現在這樣扭扭捏捏、瞻前顧後。他暗中提醒自己:無論說什麼、做什麼,絕不能讓燕子姨難做人,更不能讓雨軒難堪。況且--看樣子,燕子姨很樂意請大家白吃白喝。
想到這裏,他真想罵人,把燕西施痛罵一頓;他更想動粗,大不了單挑十幾個民兵,把他們通通趕出燕子麵館一百米範圍以外。為了雨軒,就算被打成殘疾他也無怨無悔!
燕西施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晧熙哆嗦了一下,從她的手臂上掙脫開來。老板娘不耐煩地說:
“臭小子,有屁快放!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不然馬上給我滾!”
晧熙硬是吞下已湧到嘴邊的心裏話。他想,罵人和打人這兩件事以後再說吧,以後總有機會讓他表演個夠的。他鎮定自若地說:
“阿姨,我是來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的:麵條用完了,河粉也用完了,生肉和蔬菜也快用完了。也就說,今晚大家沒得吃夜宵了,真是萬分抱歉!”
“你是誰啊!”
“雨生的朋友,他是誌誠家的遠親。”燕子說道。
遠親?晧熙和誌誠一同崛起了嘴角。燕子姨不愧是老江湖,撒謊都不動一下眉頭,口氣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令人信服。
“雨軒告訴你的?”她問。
“雨軒正要煮給大家吃,我打開冰箱一看,空空如也。”他說,“阿姨,你看,今日雨天你本來備貨也不多,不是嗎?誌誠你說是不是,冰箱裏什麼都沒有。”
“嗯……”誌誠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燕子,我們大家守夜也不容易。”
“這大熱天的,有瓶啤酒就不錯了。”
哼!這幫該死的家夥,聞聞你們滿嘴的酒氣吧!要你們去抓賊,簡直讓人笑掉大牙!但是,他想能不再讓雨軒辛苦一番,妥協下也沒什麼不可以。他說:
“我請大家喝瓶酒,每人一瓶。”
“好小子!”燕子倏地一躍而起,拍手道,“就這麼定了,好小子!雨軒,把冰箱裏的啤酒拿出來!”
“我去幫忙!”
晧熙喊著跑進去麵館。雨軒和天佳正在站在門口處望著他們。他們一夥人接力拿出了冰箱裏所有的啤酒。臨末雨軒湊到晧熙的身後,輕輕說了聲“謝謝你”,他激動得差點跳起舞來。
這幫人足足拿走了二十七瓶啤酒,隊長一個人竟拿了五瓶。晧熙心想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貪得無厭的臭男人。他當眾把錢付給了燕西施,卻搞得雨軒十分難堪--媽媽居然連一點推辭都沒有說出來就堂而皇之地收下錢款,整天一副天經地義、不容置疑的模樣,不但讓人寒心,更令她惱怒!
雨軒凝視著晧熙包著紗布的傷口和沾有斑斑血跡的衣裳,不由悲從中來,強忍住不讓淚珠奪眶而出。他們--那群民兵,大伯還有媽媽,難道你們都眼瞎了?怎麼可以如此視若無睹呢?血跡曆曆在目,而晧熙臉頰上的笑容卻使她愈發地愧疚不安。
她對媽媽更是失望透頂--不,是絕望!為什麼媽媽總是一副天經地義、不容置疑的表情?為什麼老是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虧欠她燕西施太多太多的東西?大家一起幫忙收拾館子,天佳跟著她從早忙到晚,誌誠哥和他的朋友幫著清理垃圾,晧熙更是為此受了傷。她的朋友給予家裏莫大的幫助--而媽媽卻連一句“謝謝”都沒有道過。不但如此,燕子麵館的老板娘還一直板著張冷若冰霜的苦臉,好像滿腹子血海深仇似的,讓人如坐針氈。
目送晧熙他們離開後,雨軒一個人蹲在陽台的門檻上發愣許久。當她想看看月光,想與月兒說說心裏話時,月兒卻連個影子都不曾見到。她想,吳晧熙的傷口應該沒什麼事吧,隻是劃傷了點手皮,皮外傷而已,並無大礙。可很快她忽地轉念一想,不禁皺起了眉頭:不至於會發炎吧?
她想到那瓶做消毒用的碘藥水,這是她去年拿著自家的瓶子到鄉醫療室裝來的,總不會過期了吧?想了又想,隻攪得自己頭腦發暈,最後她對自己說:不會的!皮外傷而已,不會有事的。過了一會兒,她沉重的心終於可以卸下一塊大石頭。她想,總算是虛驚一場。
夜深人靜時,雨軒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當時她怎麼就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舉動呢?想到此她不禁懊惱起來。那時她腦子裏隻有誌誠哥和他的那位朋友--噢,天佳說他叫“林奕瑀”,隻有他們兩人的形象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