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佳可能沒有想到,雨軒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柔弱不堪。自殺向來不是吳雨軒的人生選項,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可能是。她怎麼會選擇自殺呢?令她羅列出一萬個選項,“自殺”也不會身處其中。她熱愛生活,向往生活,期待生活,即便生活充滿深重的苦難,世界盡是荒誕不經,她也絕不選擇死亡,除非老天爺非得讓她死不可,比如來場車禍或者絕症,否則她會笑著活下去,哪怕這笑容十分勉強,甚至虛偽!
雨軒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象出多種劇情,設想了多種台詞,在什麼場合對他說什麼話,已了然於胸,就等晧熙出現的那一刻便可派上用場。她想,晧熙再怎麼冷靜也會坐不住的,不出三天他可能就得曠課跑到南朝鄉找她,可能此刻他就在防洪堤下的蘆葦叢中。他會跑遍南朝鄉每一個角落,向遇到的每一個村民打聽她的下落,可能還會跟她媽媽吵上一架,然後攜帶著悲憤的情緒負氣鬥狠般揚長而去。幸好她已經結好了工錢,早早離開了牛肉店,不然他真的會在那裏找到她。
雨軒現在暫住在縣裏一個親戚阿姨的家中,這位王阿姨是個寡婦,現金可謂無兒無女,對雨軒自是百般疼愛,就如親閨女一般。她一天不下五次在雨軒麵前感歎自己如何的孤苦伶仃,如果不是時時處處恪守對前夫的誓言,她早就兒孫滿堂了。這個死鬼臨死前還要拉她一把,令她當著眾親族的麵發下這個“永不改嫁”的毒誓,簡直惡毒到了極點,真真其心可誅。可老天爺偏偏不保佑她,女兒十幾歲就被人弄大肚子,搞得她臉上無光,早早就被掃地出門,唯一的兒子則偷偷拿走家中僅存的積蓄後逃之大吉,從此就被母親當做已經死了一樣。
王阿姨給她介紹了一份家政工作,工作地點就在東陽市最大的別墅區,月工資六千元,每月休息兩天。雨軒第一次聽到六千元,歡喜得難掩內心的激動,東縣一中的高級老師月工資也不過六千元左右,從今往後她的收入居然能跟老師們相匹敵、甚至超過他們中的不少同行,幾乎難以想象。她又想起那個在省廳當幹部的老鄉,聽說他的工資也不過幾千元,倏地一種不安感席卷而來,這些富貴人家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說什麼呢?”王阿姨竭力打消她的疑慮,“你是這家人的第六個女保姆。六人分工不同,至於你能分配到什麼工作,得進了門才知道。你知道,單單一個遊泳池就夠大家忙活的,聽經理說,他們家的這個大泳池每次得十個人整整擦洗一天女主人才會滿意。不過你放心,你多表現出勤快的樣子,女主人不會虧待你的。”
阿姨在她的耳旁賊兮兮地告訴她,上個星期女主人發現丈夫跟她們中的一個保姆有曖昧關係,便不動聲色地幹幹淨淨把她掃地出門,還親自來到家政公司把一群領導罵得狗血淋頭。你不知道,你的這位女主人罵人從來不帶髒字,但字字戳心,惡毒得很。她要求公司重新找一個十八歲以下的保姆,王阿姨剛好在場便向經理推薦雨軒,恰好替補上去。
雨軒在王阿姨家中住了三天,第三天下午隨同家政公司的王經理來到了叫做“中央公館”的別墅區。眼前的一幕幕“皇家園林”美不勝收,沿著筆挺的林蔭小徑蜿蜒前行,一座座奇山怪石和一簇簇奇花異卉應接不暇,小橋流水映襯著牡丹花的高貴倩影。經理說,這些牡丹是全世界最高貴的品種,四季開花不謝,可以說是人間奇品。
不知從什麼開始,經理如同一位導遊絮絮叨叨起來:這個別墅區是他見過的最為奢華最為高貴的一個建築奇跡,可謂中西合璧。整個景區采用的是中國傳統的構園技巧,特別是融合了北方皇家園林和蘇杭私家園林的精華技巧,而別墅本身則是清一色的歐式奢華風格。雨軒要去是這裏的唯一家獨棟別墅,大廳正中的牆壁上垂掛著一幅維多利亞女王的巨大畫像,足足有兩個人高,這幅女王畫像是男主人--吳伯桀先生花了一千五百萬人民幣從英國一個舉世聞名的畫家手中定製而來的(經理沒有說出畫家的名字),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心愛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