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話言猶在耳,特別是關於第一次的說法--難道晧熙會在意她是不是第一次嗎?她知道男人有“處女情結”這麼一回事,生物老師曾經在課堂上大講特講,以此告誡學生們“千萬不要亂來”。而她從小到大耳濡目染到許多長輩的呆板說教,他們都說一個女人要是婚前失了身,之後又嫁給了另外一個男人,那這樣的婚姻就如踩地雷般驚險萬狀,可謂岌岌可危。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便發誓一定要保持處子之身,直到結婚的那一刻才把人生的第一次留給自己的丈夫。
但是自從認識晧熙以後,特別是他們在榕江邊的堤壩上相擁親吻的那個晚上,這個“保持處子之身”的堅定信念開始在她暗波洶湧的心潮裏翻騰倒海,宛若一隻風雨飄搖中的破船在做最後垂死的掙紮。那一晚她多麼想跟她的男人--她堅信吳晧熙是她的男人沒錯--
她認為自己已然精神不太正常。不免憂心忡忡:可如何是好?無奈之下她靜悄悄跑到醫院看了一名內科醫生,醫生診斷為:內分泌失調。她當然不能把心事告訴醫生,可是再不說出來真會憋瘋的!回家的路上,她想起到了老奶奶--她人生的導師。
“不要感到害怕,孩子,完全不必背負任何精神負擔。”老奶奶笑著說,“如果你是真心喜歡一個人,那就放開一切,盡情去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不要有太多的顧忌,孩子。隻要是你開開心心跟自己心愛的人共享床笫之事,哪怕有一天你們辜負了彼此,也不枉是一段美好的人生履曆。不必背負所謂‘負罪感’,孩子。什麼‘貞潔’,什麼‘處女’,不過是世人百無聊賴時造出來的無聊透頂的詞眼而已。告訴你,孩子,我在二十五歲那年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了一個我所深愛著的男人。”
雨軒不敢直視老奶奶的雙眸,這個所深愛的男人一定不是老爺爺。
“是的,你想對了。這個男人不是我的丈夫。”老奶奶安詳地注視著她,說,“我們因為理想和追求走到一起,有一天他英勇犧牲了,倒在敵人的槍口底下。你知道嗎,我們那個年代未婚男女同居可是件非常非常嚴重的事情。想必你讀過魯迅先生的《傷逝》--噢,說起來我跟周先生還有過一麵之緣,真是美好的回憶--我們很早就住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我大學裏麵所有的師生,其中也包括我未來的丈夫。有一天,我丈夫在大學的禮堂裏向我求婚,他說他愛我,求我嫁給他;那時距離跟我同居的那個男人犧牲已經一年多了。”
“真是太酷了!那時禮堂人多嗎?”
“人山人海,孩子!有人歡呼--我相信是他的朋友,有人竊竊私語,有人說他撿了件‘二手貨’,更有人說他不知廉恥、敗壞家門。但我清晰地記得,掌聲和歡呼聲最終還是蓋過了一切風言風語。孩子,如果一個男人是真心愛著一個女人,那他斷然不會介意這個女人的第一次獻給了誰;如果他介意,那這種男人不配擁有愛情,他們需要是婚姻而不是愛情。”
從踏出老奶奶家的那一刻,雨軒便決然而然地摒棄了“保持處子之身”的誓言,同時暗中下定決心:如果晧熙需要,他想要,那她什麼都可以給他,她的身子,她的第一次,她的人生,她的生命--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隻要曾經幸福地擁有過、經曆過,哪怕有一天他們陰陽兩隔,甚至勢如水火,變成仇敵冤家,她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