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2)

高考第三天,太陽忽地像個火球吊掛在正空,無情地炙烤著大地。可憐藝術類和英語科的考生們猶如囚徒一般被監禁在沒有空調的教室裏,汗流夾背進行著最後一場戰鬥。與此同時南朝鄉的村民們也在奮勇地戰鬥著。他們不怕淚水,不怕灼熱的烈日,更不怕立在南朝鄉土地上的挖掘機。

水泥叔不再以背水泥謀生。現在他的唯一工作就是日夜不息地抱著一隻煤氣瓶坐在屋頂上,或者陽台上。一袋袋疊得高高的水泥正好擋住他家簡陋的房門,他自以為這區區幾袋水泥便是天然的屏障,而他家的房子是堅不可摧的堡壘--誰都休想拆掉這座小磚房。

南朝鄉的每個村民都知道,這棟隻有一層高的小磚房可是水泥父子倆每天扛十七個小時的水泥才換來的。他們沒日沒夜地累死累活就是為了這棟房子。因為隻有這棟房子水泥叔才有機會討個老婆,延續他們家的香火。

如今,曾經約定好的相親告吹了。那個胖乎乎的對象不再聯係他了,連彩禮都一分不少地退了回來。他的父親--水泥老叔因為塵肺病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塊木板上。他拉緊耳根打聽著外麵喧鬧的聲響。

雨軒受老奶奶的囑托,每天傍晚都會捧著兩碗湯麵或米飯外加一碟小菜送來給水泥叔父子倆吃。每當這個時克新總會準時來到水泥叔家門口,和其他幾個村民慢慢推開擋住房門的水泥。然後會出現一個村民拿著一把鑰匙打開栓在鐵門上的鐵鎖。鐵門和鐵鎖滿是棕色的鏽斑,散發出一陣陣濃重的鏽味。

“我拿上去。”

克新每次見到她,隻說這麼一句話,然後走進黑魆魆的屋子裏去,很久都沒有出來。每次她都等不及他走出來便離開了。第二天克新會把洗好的碗盤送回到老奶奶家裏。

雨軒很想問這些碗盤是不是他洗的,但每次她跟他一樣一句話也沒有說,微笑著從他手中接過他遞給她的東西。老奶奶家有不少家務需要料理,她得盡一切可能報答老奶奶,爭分奪秒幹完更多的家務。她自我勉勵說,能多做一些家務盡量多做一些。於是每次沒等克新走出來,她就走了。

這一天正當她要離開時,死一般沉寂的屋子裏突然連續響起了幾聲淒切的幹咳聲。站在屋外的每一個人都能切身地感受到水泥老叔咳出了一攤子血!

雨軒神情驚懼,卻抑製不住跟著前麵的一個阿姨走了進去,剛跨過門檻,就被克新擋住了去路。他不容她分說便拉起她的手疾步走了出來。

“你不能進去--”他麵露怒色地喊道。

雨軒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動氣。她低下頭,倏地神經質地叫了一聲:在昏暗的路燈照耀下,克新米白色的T恤下方是一片暗黑的血色。是,那是血,似乎還沒有幹呢!她感到自己快要暈倒了。

“水泥老叔的血,血--”她甩開克新拉住她的手,雙手捂住嘴巴,微微顫抖著說。

克新往下瞅了一眼,雙眉緊蹙。他想,看來這件衣服算是作廢了。真是倒黴!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水泥老叔的病情竟會如此嚴重。他不安地撅起了嘴角。

雨軒不停顫抖著。她目不斜視地盯視著那攤血跡,雙手抖動得愈發地厲害。克新見狀急忙脫下T恤,並扔在了後麵的一塊石頭上。他在心中糾結著要不要重新買一件還是洗幹淨後繼續穿?應該還可以穿吧?

“克新……”雨軒迫不得已才呼喚起他的名字。

“你沒事吧,雨軒?”克新注視她,剛伸出的兩臂又縮了回去。

雨軒隻感到兩腳發軟,全身不聽使喚地抖個不停。那攤血好像是從晧熙的嘴上流出來的。在救她的那一天,他滿口的鮮血滴落在她的脖頸上……如今他的血竟也沾在克新的身上。輪回的因果報應真是可怕極了。她失去了平衡--

克新不顧一切,伸出雙臂抱住了她。人生第一次擁抱自己深愛著的女人,哪怕吳晧熙把他剁成肉醬,他也雖死無悔。他在心頭回味這種稍瞬即逝的感覺:甜蜜的肌膚之親中充溢著惆悵和無奈。

“晧熙……”

她在呼喚吳晧熙的名字。他沒有聽錯,她在喊著“晧熙”。晧熙,什麼都是“晧熙”。他恨透了這個“晧熙”。可他深愛的女人偏偏愛著這個晧熙。而且他們是那麼的相愛。

克新想一手把她推開,但他不忍。無奈之下他吸了一口氣,靈魂深處帶著陣陣苦楚。他緊緊地抱住她。如果不是她喊了“晧熙”兩字,那一刻他會親她,貪婪地親吻她每一片肌膚。然後她會打他--不,她不會打他,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