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決定“離開”的那一天開始,雨軒自始至終沒有後悔過。後悔?沒有,從來沒有。每當回首往事的時候,她總是笑著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世上終究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須不知,她最怕的就是回到過去,回到晧熙的身邊。如果非得說有什麼所謂的“悔意”,那就是她有點後悔出生在一家叫做“燕子麵館”的樓房裏。
那個痛徹骨髓的夜晚宛若幽靈般如影隨形,即使過去了十年,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曆曆在目。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主人公已然習以為常。她對自己說既然忘不了,那就讓晧熙媽媽的麵容永遠刻在腦海裏,也好替代下對晧熙的思念。如果沒有吳夫人這張臉,她早就在對晧熙的苦苦思念中了卻殘生了。
雨軒忘記那個晚上她們兩人在出租屋裏待了多久,就像隔了好幾個世紀。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很快便在吳夫人的攙扶下清醒過來。她不是昏迷,而是由於驚嚇暫時喪失了理智。她不敢對視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這位千萬富翁太太似乎還跪在地上,雙手舉著一個血淋淋的嬰兒……
吳夫人平心靜氣地向雨軒訴說了吳氏家族發生的所有變故,包括吳董事長的死訊和一家資產過億的上市公司。她的邏輯非常感人也非常符合常理:吳晧熙作為唯一的繼承人,絕不能離開吳氏集團;而吳氏集團絕對無法容忍一個殺父仇敵踏入家族的大門。無論誰對誰錯,不管吳董事長該不該死,總之吳晧熙的父親是間接死在吳雨軒一家人的手裏的。於情於理,吳氏家族永遠都無法接受吳雨軒及其一切與吳雨軒有著血脈親情的人。
雨軒嘴角發麻,動彈不得,身子卻在輕輕發抖,心靈的波瀾在急劇翻騰倒滾。原來吳先生已經死了,然而晧熙從來沒有告訴她。從來沒有,他是怎麼做到的呢?他究竟忍住了多少悲慟和無助,才能在他深愛著的女人麵前行若無事?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吳先生還是活生生的吳氏集團當家人!
“晧--晧熙,從從來沒有說過……”
是啊,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的爸爸已經死了,是被吳雨軒一家人害死的。不,吳夫人一定是在造謠。這個該死的老女人都能不顧廉恥跪倒在一個無辜的孩子麵前,她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呢?
吳夫人把一疊寫滿黑字的白紙遞到雨軒的跟前,以憐憫的語調說道:
“仔細看好,看好後我們再慢慢談。”
雨軒顫抖著接過一疊白紙,“東陽市人民醫院”立即投射在她的眼球上,接下來的一字字一行行直刺人心,眼球都快被擠破了。她的身子忽地停止了抖動,像尊冰雕一擊即碎。這不可能,她說:她不可能這麼倒黴!絕對是幻覺,是幻覺不錯……
“這是真的,這是一個誰也改變不了的現實。”吳夫人淡淡地說著,“吳雨生得的這種惡性腫瘤,如果沒有及時進行治療的話,按醫生的說法,很快便會進化到中晚期,到時再治療的話即便成功了存活率也隻有五年。”
五年!五年後我哥二十六歲!不,二十七歲!
“我們翻看過醫院的記錄,你媽得的也是這種胃癌。”吳夫人輕輕歎了一聲,說,“非常令人遺憾。我是前陣子去南朝辦事時才發現你哥的,他捂著肚子在大路上亂喊亂叫,差點把我撞進小溪裏。真是--於是我帶他和你大伯到醫院看醫生,不料就是這個結果。你大伯說不治了,就在那間破屋子裏等死。我想這應該由你來決定。你再好好看看最後一張協議。”
協議?什麼鬼東西!可是她已經完全沒有氣力看下去,她已經無法忍受新一輪更大更強的打擊。這一刻,雨軒真想手握兩隻繡花針刺瞎自己的雙眼……
“那我來說給你聽。”吳夫人從雨軒手中奪過那一張所謂的“協議”,一字一頓地說道,“協議:一、吳雨軒承諾永遠永遠離開吳晧熙,保證一生一世與吳晧熙及其家人斷絕所有關係;二、作為回報,吳晧熙的母親吳氏集團董事長黃麗君女士承諾負擔吳雨生醫療所有費用包括住進療養院的一切費用;三、如有一方違背承諾,必需負擔吳雨生醫療及療養全部費用的一百萬倍的賠償。”
吳夫人把協議扔到桌子上,喘著氣,瞄著雨軒,在靜觀眼前這個弱女子會有什麼反應。雨軒依舊無法動彈,她想開口說話,舌頭卻像被強力膠貼住一般。今晚她終於弄清楚吳夫人的尊名,原來叫做“麗君”。想必吳夫人年輕時很愛唱歌,也是個跟燕子西施一樣頂頂的美人兒吧--
“想好了嗎?我這個協議是不是非常豐富。跟你明說吧,我讓秘書和醫院的主任醫生還有東陽市療養院的負責人核算過,以吳雨生在療養院住滿十年計算,全部費用在四百萬以上。還有一點我需要告訴你,你哥住的是VIP病房,享受的是最高等級的VIP服務。最後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如果你感情用事拒絕這個頂頂的好協議,吳雨生--對,是叫吳雨生,這個叫做吳雨生的人隻能在那間破屋子裏等死,而且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