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夠了嗎,雨軒姐?”薑毅銘笑著說,“好像已經快過去一個世紀了。”
“他走了嗎?”
“走,早走了——”
雨軒一把推開他,忽然有種好想扇他耳光的衝動。薑毅銘那種語調、那種神態十足的江湖小混混,她怎會覺得他可愛呢?
“我們回去吧。”她說,“明天就走,現在就回去訂飛機票。”
“他就是吳晧熙嗎?我聽我爸——”
“不關你的事,現在馬上回去。”
“當然,說不定下一秒就會見到他,”他們一邊走,毅銘忽然又說道,“他是個導遊。”
“什麼?導遊?”
“你沒看他手裏拿著一把旗杆嗎?後麵是一堆人。”
兼職,晧熙一定是在兼職導遊。他太棒了。
“今年是2010年……”
“對啊,上海世博會,我奶奶上一次參觀……”
毅銘停住了腳步,眼瞅著雨軒蹣跚向前,他知道她在流淚。可他薑毅銘舊情複發時從來沒有這樣傷心過,大概是那個吳晧熙先甩了雨軒姐吧。他趕上去脫掉外套,披在雨軒的身上。
整整三年多過去了。晧熙應該是在實習期帶團出遊,明年他就大學畢業了。三年前她還夢想著等晧熙畢業後,他們就結婚,然後名正言順住在一起,共同為理想和追求奮力拚搏。然而三年過去了,她竟落到這種地步:在相遇的偉大時刻,她隻能躲躲閃閃,昧著良心避之不及,猶如對麵的他就是一個令人十分討厭的人。
那天晚上雨軒躺在床上一宿未眠。她不止一次要跟毅銘更換床位,但毅銘堅持隻有男人才能睡在地上。她好想跟他說說話,他也在等她開口,但雨軒就是無從說起。毅銘講了自己過去的豔遇史,甚至連黃色笑話也使上了。雨軒就是不為所動,後來連吱聲一句都沒有。他知道她沒睡,也跟著望向窗外看了一整晚的星星。
來到古城已經三天了,明天他們將啟程返回廣州。待到旅行團安頓完畢後,晧熙、誌誠和奕瑀在古城的街道逛了一圈又一圈。奕瑀提議去酒吧坐坐,但遭到誌誠的反對。老大說不能浪費錢,即便不是他自己的錢也不能浪費。於是,他們在雨軒待過的那家酒吧麵前停留片刻後便走開了。
晧熙突然對哥們說似乎在這裏見過雨軒,就算不是她本人,至少也是她的影子。大家都習慣了。每到一個地方,特別是夜晚的時候,他總是說自己感覺到似乎見到了雨軒,至少是她的影子。他說起剛才那對相擁親吻的年輕人,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女的有點像雨軒。特別是她那個踮起腳跟如饑似渴的模樣,跟雨軒的背影十分相似。如果不是有個遊客在拉他,他會走上去給他們鼓掌的。
但一回到酒店,晧熙的腦子裏卻滿是陳靜彤的影子。她的建議非常誘人,然而他就是定不下心來好好琢磨一下。他一直在逃避,同時他一直在努力。但逃避陳靜彤和努力幫助誌誠是一條直線上兩個極端,它們在相逆而行,永遠沒有交彙的可能。
他躲在衛生間把協議又看了一遍。想想都可笑,他和雨軒的命運居然如此相似,不愧是天生的一對。不能再脫下去,要是脫到有一天誌誠阿嬤入土為安,這份協議也就喪失了任何意義。
起初晧熙以為黃麗君董事長是個很不錯的求助對象。三十萬對這位女強人而言應該是不足掛齒。“不足掛齒”,晧熙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媽媽說這四個字了。他不想打電話驚擾她,他知道媽媽一直很忙。
2010年的寒假,他破天荒回到家。自從去廣州上大學以來,這是晧熙第一次回家。除了外婆興奮異常以外,媽媽沒有露出半點神色。黃董事長太忙了,每天回到家中不是繼續批閱文件,就是打開電腦開視頻會議。他幾次親手給媽媽送上一杯茶水或一份熱騰騰的湯麵時,心中縱有千言萬語都無從說起。
後來晧熙才弄清楚公司麵臨著巨大的財務困難,黃董事長正在盡一切努力向銀行貸款,實在不行她隻能厚著臉皮去求陳董事長了。她跟兒子說,沒有什麼坎邁不過去的。等到今年暑假他再回家一趟,情況就會大不相同,到時她會把一個前途無量的吳氏交到前途無量的兒子手上。
晧熙沒再說什麼,也沒去公司,直接回到了酒店。他們都在半月湖大酒店實習。然而當晧熙滿懷期待來到半月湖時,他期待的那個人和那個夢想一瞬間化為了泡影。雨軒走了,克新也走了,他得到的消息僅此而已。他沒有再追問什麼,也許是雨軒知道他要來,因此跟克新跑了。
好吧,陳靜彤說得對,不能再給任何人製造幻想。他不應該去打擾任何人的生活。不然對每個人來說實在太殘忍了。在酒店人事部門實習一個月後,晧熙主動申請去客房部工作。他很想體驗一下雨軒曾工作過的地方。到了那裏,他才發現陳靜彤已經頂替雨軒成為客房部的經理,但第二天他又得知陳經理已經辭職了。兩人還沒有見上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