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手術室裏,黃董事長正在搶救中,而晧熙卻是心亂如麻。如今這樣激烈的局麵完全是由他造成的,萬一媽媽有個三長兩短,他豈不是又成為一個罪人?但一個可怖的念頭猶如魔鬼般老是竄出來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隻需黃董事長一命嗚呼,所有難題立即迎刃而解。吳晧熙不但可以保住吳氏集團的總裁職位——不久他將升任董事長,而且還能抱得美人歸。憑借本身的管理才能,雨軒完全能夠勝任任何工作。在吳氏集團他們將是一對令人欽羨的伉儷。他們必定相親相愛,生兒育女,經營好企業的同時大力發展慈善事業。吳夫人熱心公益,吳先生相伴左右。總之,美好的時光就在眼前,前提條件是黃麗君董事長必須死!
晧熙嚇得全身上下直冒冷汗。為什麼他會想到“死”?難不成在內心深處他真的那麼巴望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命嗚呼?六年前他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六年後他卻在準備親手把自己的母親埋進黃土裏。吳晧熙是個多麼可怕的忤逆之子!
明明知道這些奇怪又可怕的念頭根本不算是自己的真實想法,更不是自己的真情實意,但晧熙猶如芒刺在背一樣坐立不安。他要麼坐在凳子上直冒冷汗、顫顫抖抖,要麼在通道裏踱來踱去、呢喃自語。就在醫生走出手術室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死了嗎?那一刻,毫無疑問他是多麼想從醫生口中聽到一個“死”字!
吳晧熙在詛咒自己的母親最好死掉!
醫生走過來時,晧熙依靠著牆壁蹲了下去,汗水一滴滴掉落在地磚上。幾年前在廣州醫院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同樣是濃濃的酸臭味,那個時候青春年少的他們是多麼的幸福啊!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醫生伸出雙手把晧熙攙扶起來,寒暄幾句後開始講述黃董事長的病情,臨走前還不忘告誡他最好去看下心理醫生。黃董事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命算作是撿回來了。隻要沒有外界的過度刺激,醫生說黃董事長必定是長命百歲。心髒,醫生不斷強調心髒,然後是靜養。晧熙似乎沒有什麼反應,一句話也沒有說,連腦袋都不曾搖晃一下,好像一具木雕動彈不得。
病房裏,黃董事長躺著一動不動,但從病床上傳來的呼吸聲卻是那樣清脆悅耳。那是一種無法摹狀的母性特有的聲響,慈祥中蘊含著某種對璀璨人心的強烈向往。在母愛的感染下,那一群可惡的魔鬼通通潰不成軍。親情終究會戰勝愛情,無私的愛必然取代自私的眷戀。刹那間,晧熙預感到自己即將敗下陣來,如果……
如果媽媽此時此刻醒過來,他定然會撲倒在她的身旁,悉心聆聽母親的殷勤教誨,哪怕再無聊的嘮叨絮語他都會捧為至寶。因為她是母親,他是她的兒子。這一刻,愛情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不再那麼急切,不再是永恒的東西……
晧熙醒過來時,媽媽的一隻手掌正在兒子的頭發上輕輕撫摸著。他抬起頭,微笑著凝視自己的母親。這種溫馨的場景注定永遠獨缺一個父親的角色,不免令人傷感起來,黃董事長歎了口氣,接著輕聲說道:
“明天開一個記者會,向那位記者鄭重道歉,然後向大家重申你和靜彤的婚事會照計劃進行。至於吳雨軒的事,隻要你照我上麵兩點去做,你想幹什麼我都不會攔你。隻要你能跟靜彤成婚,你想跟吳雨軒保持什麼關係都是你的事,你想幹什麼都行,我不會再攔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能再出現任何差錯。吳氏的股價連續六天跌個不停,全是拜你所賜。兒子,你該清醒啦!如果你明天不照我的意思去做,我死給你看,聽到沒有,我死給你……”
黃董事長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然後一股鮮血從嘴角處流淌出來。晧熙驚嚇得雙腿發軟,急忙喊來了護士。直到早上七點多黃董事長才清醒過來,這次她改變了策略,最終母子倆達成妥協:晧熙同意舉行一次記者會,重申他和靜彤的婚事依舊有效;作為條件,黃董事長答應等到集團的股價重回正軌,吳晧熙便可自主決定自己的婚事。
“我對不起靜彤。”晧熙感到一陣羞恥感襲上心頭,“我原本希望盡早結束我們之間這種尷尬的關係,但我現在又不得不欺騙她,利用她。媽,你不感到羞愧嗎?”
“羞愧?”吳夫人笑了起來,說,“你爸爸跟趙管家鬼混的時候,我跟你說晧熙,你這位舍生取義的父親可是一點羞愧感也沒有。人與人之間必須互相利用才能生存下去,想有作為的男人更應該學會如何利用他人來為自己創造價值。陳靜彤算什麼,隻要能保住吳氏集團三個月的太平,我都什麼都會去做,哪怕是最最羞辱最最下流的事我都會放手去幹。”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晧熙撅起嘴角盯著自己的媽媽,苦笑著說:
“趙管家和我爸——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能堅持那麼久?心安理得地讓丈夫的情婦待在自己的身邊當管家,你居然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媽,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