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非要說出“去吧”兩個字呢?晧熙很快就找到答案:因為她愛他。其實當時晧熙的心裏是在祈求雨軒能夠正大光明地留住他,這樣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跟靜彤說是雨軒乞求他留下來的,他自然不得不留下來。但出乎晧熙的預料,雨軒竟沒有說出一個“不”字。
在雨軒說出“去吧”兩個字時,對晧熙而言仿佛兩個世紀已經過去了。他的心很快從怦怦直跳歸為一片鎮靜從容。雨軒畢竟是愛他的和了解他的。她不願給心愛的人半點精神負擔,短暫的別離不算什麼,她堅信晧熙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哪怕要等好久好久……
每個人都需要時間來療養心靈的創傷。晧熙漫無目的地走著,一直往前走,朝西邊一個叫做西藏的聖地徒步走去。臨走前他聯係好律師把“股權轉讓協議”送到吳克新董事長的辦公室。吳董事長看也不看一眼,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就往協議簽下自己的大名並蓋上自己的手印。最後律師拿出一封吳晧熙先生要求轉交的親筆信,吳董事長打開一看,白紙上隻有一行工整的鋼筆字:
“請您務必遵守諾言,從今往後不得幹擾雨軒的生活!”
“請您回稟吳晧熙先生,”吳克新清了清嗓門,似乎把一口到嘴的痰液吞進了肚子裏,“從現在這一刻起,我不會再跟軒子小姐見麵。我吳某人向來言出必行。”
“我自然會稟告,不過……”律師點著頭笑了一聲,說,“恭喜您榮升陳氏和吳氏兩大集團的最大股東。”
“您錯了,我必須糾正您的錯誤。”克新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湛新集團的最大股東。”
“在法律生效之前,陳氏還是陳氏,吳氏依舊是吳氏。”律師合著嘴笑出聲來。
雙方麵對麵哈哈大笑而起。律師走後,克新一躍而起把辦公桌上一堆文件掀翻在地。他閉著眼睛緊握雙拳,氣得滿臉通紅。沒有人看得起他,即使他腰纏萬貫,即使有一天他位極人臣甚至攀登大位,也沒有哪一個人會看得起他!就因為他是一個來自農村的孩子,就因為他是一個農民的兒子,就因為他全身上下都是農村的氣息,所以他——吳克新,沒有一個人瞧得起他!
所有這一切原本就是屬於他的,而現在他卻在背負竊盜者的壞名聲!他要告訴全天下所有人:吳克新是黃克新!他不是農村的孩子,他不是農民的兒子,吳克新更不是來自農村的狗雜種!真相必須公諸於世,克新痛下決心:真相必然大白於天下!
過了幾天,大概晧熙走後的第三個月,網絡上出現了一篇有關吳晧熙身世大揭秘的文章,接著就被幾份小報相繼轉載刊登在紙質媒體上。有一天,在得到雨軒的允許後,毅銘拿著報紙讀了起來:
“‘俗話說世事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內河西。往日的貧賤子弟竟是臭水溝裏的臥虎藏龍,而從小衣食無憂的富家子弟卻是殺人犯的兒子。三十年前一個來自農村的小夥子偷走父母和兄弟的全部積蓄跑到深圳闖蕩江湖,幾經失敗後一無所有差點餓死在深圳的街頭上。一個心地善良的年輕有為的本地人——他當時是一家剛剛起步的電子公司的老板,收留了這個流落街道幾近喪命的農村小夥子。後來他們成為了朋友,再後來農村小夥子不知廉恥搞大了恩人姐姐的肚子。自然大家都反對這門婚事,自然姐姐已經被花言巧語迷了心竅。眼見肚子越來越大,大家隻能同意兩人草草結了婚。婚後小夥子進入了小舅子所在的公司工作。眼見小舅子的事業如火衝天,這位來自農村的小夥子動起了邪念。在某次出海遊玩的甲板上,他把自己的小舅子推下了茫茫大海裏。接下來他聯合妻子也就是死者的姐姐一舉篡奪了全部財產,最狠毒的是逼迫死者的未婚妻打掉了肚子裏的孩子,死者家族裏唯一的血脈。老天有眼,總算瞞天過海,孩子最終生了下來。但是好景不長,由於生活所迫死者的未婚妻也就是這家電子公司’——”
“不要再讀下去了!”雨軒命令道。
“下麵還有勁爆的,‘也就是這家’——”
“我說閉嘴!”雨軒拍了一下桌子,說道,“我什麼都知道。這個年輕有為的本地人就是吳克新的爸爸,這個來自農村的殺人犯就是吳晧熙的父親,對不對?”
“昨晚你在網上看的吧?”毅銘發現有人走了進來,便轉身微笑說,“很抱歉,我們已經打烊了……”
“我們談談吧,吳雨軒女士!”
吳夫人麵無表情的臉龐塗滿了厚重的胭脂粉。雨軒心想她一定哭過,鬧過,神經質咆哮過。她一定扯著自己的頭發呼天喊地過。那個場麵簡直無法直視。雨軒坐了下去,平靜地說道:
“你先出去,毅銘。請坐,吳夫人。我們是該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