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惡臭逐客(2 / 2)

如果不是親言目睹,江別也無法相信,世上竟有這麼一處地痞無賴、巫蠱邪士、酒徒娼妓數目如此之眾的“人外天國”。

此間樓閣屋舍,行人走獸之濃密,幾乎多一分則無處歸宿,少一分則無法讓人歎服。

肮髒汙穢之物,混雜彌漫,細細品味,除去常見常聞的穢物,似乎尚有足足一百零八道風味不同之物堆漚後混雜而成。

那發臭的穢物,時不時,自樓上不知名的醜陋的婦人手中傾盆而下,有稀有稠,有的,淋在底下叫賣的小販頭頂;有的,將行人一個趔趄摔在當街,站起來又賺一臉泥巴便水;有的,泡起剛出爐放進木屜裏的炊餅;有的,濺入新熬製的小米排骨粥。

而小販視而不見,接著叫賣;行人站起身,一抹臉接著走路;買炊餅的抓起炊餅就吃;買粥端起碗接著喝。

更別說,餐後散步的蒼耳祜牛“哞”地一聲,將一坨足秤三斤七兩二錢的牛排泄,拉在一名仰躺著醉在當街,打著響亮鼾聲的漢子臉上,那鼾聲突轉尖細再轉消失。

正所謂,事外看人難曉其心中怎般愛憎,畫外看畫不知其筆下幾度春秋,總之,不身臨其境便說不出彼時彼地,到底有怎樣惡心。姑且擇其稍潔淨者如上表之。

看到聞到這街中事物,江別對住在這樣一處異境的怪客,別說自己有意訪他,僅是好奇心就瞬間大增。

強烈程度之甚,也?便如同做了大半輩子佃戶,到老掙點餘錢,娶了一位未謀麵的小夫人,洞房吹熄蠟燭前急欲挑開蓋頭時的老佃戶一樣。

這時他想起,之前,每每問起,也算不少人得知那人住處,卻無人肯帶自己去找他,想來原因就在這吧。

再看江別,側身踮腳,擰身滑步,走了數十丈,縱使身法高明,不知何時,衣服上也沾染了東一抹東家的泥漿,西一抹西邊的汙水。

等穿行至街尾,自己衣衫之“華麗”,恐怕縱使三流痞子在世也無法搭配得出。

屏氣凝神,回頭再一看,自己卻隻在一間小院之中,竟然全然不是剛才那般模樣,回廊是欄淨簷清的回廊,屋舍是潔淨清幽的屋舍。

一座宅院不過十數丈見方,竟能布下如此“盛大豪華、端莊優雅”的謝客咒,以自己的修為,竟入得陣中過了多半,才仿佛能尋出一絲破綻,江別不由得對施咒人暗自佩服。

相比於其施咒能力,更佩服其這份胃口的高深。

這時,忽聽得,正屋之內傳出一道老而健朗的聲音,聲音之上隱隱約約有著一絲靈力:“小老兒料得今日有貴客盈門,特此連夜修整陣法,不知貴客幾時覺察,煩請指點一二,倘若說得在理,小老兒自當親自斟茶相迎,倘若胡說,還請哪裏來哪裏去,倘是強迫小老兒,小老兒自也有幾番本事,縱使不敵,小老兒自殺的本事怕是要比閣下高明些,哈哈……”

江別聽著這老頭,竟料得自己今日要來,雖然句句諧稱小老兒,句句卻是不卑不亢,不由得大生好感。隻是聲音急促得生怕別人打斷似的。剛要搭話,又聽得:

“抱歉得緊,小老兒今早已赴城外麵見一人,實在不能分身,還請明日再來,特留石為信。”

江別此時才意識到,適才聽到的話,應該是經由千信石所發,隻是不知這千信石的激發自何處借來靈力,掠身察視,隻有三間瓦房相連,外加牆角一茅房,院中卻並無他人。也不知那兩塊千信石所在何方,但對老者的能力卻更加肯定了一層。

江別知是高人處所,也不敢亂動,倒不是怕弄壞寶物,或者陷入別的陣法,隻是怕主人介意,自己相求之事,萬一泡湯了,豈不因小失大。

便如同主人在場般,朗聲道:“既然前輩不在,那晚輩告辭了,明日再來叨擾。”也不知說給誰聽。說完,走了出去。

等走出去後,再回頭看,便還是進來那條街,那些人,一樣臭不可聞。

第二天一早,江別又趕到這條催人奮進的街道。此中景象,若論相同,還是一樣的屋舍,一樣的眾生雲集。

若說不同,行商坐賈略微有增或漸,行人顧客,慢行的車馬畜生卻均已有所不同。就像去街市趕集一樣,每天去都好像沒差別,但細看了確實有差別。

最為惹眼的變化,蒼耳祜牛與醉漢已換做別樣倒人食欲的搭配。江別沒想到,逐客咒陣竟也能逐日變化,竟讓人自外查看不忍心對其生出疑心。

到了庭院,江別氣息調勻,話剛出口:“晚輩江……”

“你娃子,人都進院來了,就別廢話了,進屋來!”

“是……”想著這老前輩,真實說話也是這般急促,想必是習慣使然,他本是少有計較,自然也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