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尷尬之地(1 / 2)

《野草叢》:“無由敬畏起,生死決鬥場。赤身無一物,荷石獨彷徨。”

等江別再回頭看背後,原本自己被捆縛其上的,約是一塊一丈又七八尺高的石碑,中斷卻突然化為儕粉,周身掙紮數次不得解脫的藤蔓,不知何時,也已斷落殆盡,堆落腳邊。

那石碑,中段既空,上段正向自己砸落,他下意識向前邁出一步,腳踢到藤蔓,竟如爐香頂頭的香灰,一觸即散。

而江別,也隻是邁出一大步。因為被捆綁了一夜,手腳已經麻木。再加上,罡氣和靈力,一個用盡,一個抓捏不住,體內已無別的力量可供支撐。

這一步邁出,江別一個餓狗撲食,跌在三個千信石人對手麵前,如同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而那三個石人,打完三拳似乎再沒有出拳的意思,隻是靜立。

大約過了,病急亂投醫的肺癆鬼,逼迫一個沒什麼靈感的童子,硬揪著那男娃子胯下半兩肉,強行擠出小半劑藥引子的工夫,江別肢體麻木感才減消了些,掙紮了幾下,竟也能站了起來。

因為肢體麻木,江別也不知跌倒這一跤,到底摔得有多重。一經查看,四肢關節率先著地處,衣衫皆已洞穿,露體。胸口衣服也掉落一大塊,斷口整齊,也看不出被地上什麼硬物劃破,卻渾身周全,並沒有傷口。

等穀風一吹,背上一涼,一塊跟胸前破洞形狀一致,隻是更大些的麻布,掉落身前。江別,忙伸出右手去摸後背以確認,沒想到,腋窩衣物一經拉扯,竟也碎裂。

好在較之藤蔓卻還有些堅韌,卻也不去深究這普通麻布長衫怎比那藤蔓更耐受,隻慶幸它雖已破洞百出,卻也還是件衣服,見到此景,也不敢拉扯衣物,試探其強度。

江別再回看那背後變為粉末的石碑,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怎麼在千信石人三記重拳和背後粉碎的石碑之間安然逃生的。隻意識到,適才自己似乎又的確莫名其妙地,在鬼門關走回一遭。

古時,凡是被學徒工劊子手砍頭,一刀砍偏,定然會再補一刀。倘若,兩刀都偏,刀卷了刃,磨好還會再砍。而那些躲過一刀尤其躲過兩刀以上的,多半倒是會羨慕另外那些,被技藝精湛的劊子手一刀斃命的人。

鬼門關走了一遭,江別,也說不出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其間滋味,難以言說。

等江別爬起來,站穩之後,千信石牛馬、千信黑騾、千信公羊,緩著步子將他圍了起來。江別體內依舊無法發力,急欲奔逃,卻感覺隨著那三個石人的腳步越踏越慢,步聲越踏越重,腳下的土石對自己雙腳的吸引也越來越大。

江別起初感覺,像在水中行走,後來越走水越深,再後來,便如同在沼澤中掙紮,越陷越深,終於無法動彈。

三石人把他圍住後,又踏著步子,將圈子慢慢縮小,隨著圈子縮小,江別感覺周身傳來的壓力越來越大,空氣越來越稠,先是呼吸困難,接著似乎要把眼淚鼻涕全都擠出來一般,再後來連手臂都難以伸展。

待三個石人站定,每個石人同樣是發一記重拳,也如前般一樣,姿勢、角度,都毫無新意,隻是這次卻是三拳齊下。江別此時才知道,為何之前的每一拳擊來,越到近身,自己越是無法動彈,想來並非全是那藤蔓的功勞。

江別剛把此間事由尋出一點端倪,那三石人,拳也越遞越近。頓時,他感覺周身壓力猛增,待到三拳打實,江別耳中一嗡,腦子霎時一片空白,身子一軟,幾欲倒在地上。瞬間,又已轉醒,隻覺周身壓力全無,不僅壓力全無,衣物也全無,隻有腳底踏著的鞋底,就著腳掌和腳趾的形狀,得到部分保存。其餘長衫、馬甲、外褲、褻褲、襪子、鞋幫,散成碎屑,再難區分。

若說,在無人之處,江別與野獸拚鬥,衣服破舊也全不在乎,隻知要拚殺,要活著。今日圈外的眾人,雖都有獸皮披身,可野獸多半不會按著人的體態生長皮毛,故此,穀中不論男女,衣不足以蔽體者,曆來大有人在。而自己,更是曾有幸觀摩、遍覽河中的眾人。

可他,畢竟不是這穀中之人,做不來大河之中,不著一物,眾人同浴之事;也做不來夜幕初掩,洞中眾人歎吟之事;甚至也做不來兔耳姑娘般直爽性情,不論地點,願意向所愛之人展露無疑之事;即使自己偷偷看人家,也隻是一次或數次的無意為之,也不過是趁夜半無人得知,才敢半藏半掩靜靜地盯一兩個更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