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薛海天這才回府。因著薛如銀初來乍到的緣故,一家人一同在後院用膳,自家人也未曾分桌,按照序齒團團圍坐,自然是薛如銀緊挨著淩氏了。
屋中燭光明亮,薛海天看著長女與已故妻子相似的容貌先是心中感慨,繼而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
長女容貌不差,然而燭光之下比起白皙如玉的二女兒和三女兒,卻還是顯得暗淡了些。他這般眉頭微皺看著薛如銀,一旁淩氏自然是看見了,然而她隻笑著道:“銀姐兒今日才道,我顧慮她身量不清楚,故而才讓人給她量了身量做新衣。”
薛海天聞言神色略微舒緩了些,又看了眼忐忑的薛如銀這才緩緩道:“在鄉下地方野慣了,沒得曬得膚色不好。”
薛如銀聽得父親都這般說,隻覺得心中一緊,連忙低下頭去。
“女兒日後定然謹守規矩……”她心中委屈,話到一半就頓住免得帶出了哭腔。
薛海天對她的異樣卻是全然不放在心上,隻對淩氏道:“還得勞煩夫人費心,胭脂水粉不能少。不然那中秋宴上豈不是被人笑話。你在家中好好聽你母親的吩咐,學好規矩才是!”
薛如銀低聲應了,一頓團圓飯吃的食不知味,等著從正院離開,四下無人時才沒忍住紅了眼眶。
“父親竟然也嫌我黑!”她恨恨擦了下眼角溢出來的淚水,神色倔強而羞惱,“還說什麼中秋宴,誰喜歡誰去就是了!”
白葉跟在薛如銀身後,晚膳的時候她在外麵走廊裏聽得清清楚楚,一旁珠、玉兩人的丫鬟甚至掩唇無聲地嘲笑。如今聽得薛如銀這般憤恨,甚至生出了不願意去皇宮中秋宴的想法,不由抿了下唇角,緩緩道:“此事,蘭嬤嬤定然不會同意的。”
薛如銀聞言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向白葉道:“我若稱病……”
“姑娘當想清楚,這裏是京城,不是薛家老宅。”她道:“若是姑娘病了,夫人定然是要請京中有名的大夫,甚至是太醫院的太醫過來給姑娘診治,才會放心的。”
薛如銀頓了頓,也知道裝病不是一個好辦法。白葉見她神色間有些鬱鬱,繼續朝前走,連忙叫道:“姑娘,要回院子當走這條路。”
薛家占地一畝有餘,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並不算小。為著避免迷路而生出各種事端來,白葉早已經把來路記得清清楚楚。薛如銀聽得她叫聲回身,想了想才道:“我就一定要參加那個什麼中秋宴?”
“姑娘今年十四歲,明年就當行及笄禮了。”白葉道:“按照京中慣例,行及笄禮前姑娘當定親,到時候給你簪花的夫人當是你未來的婆婆才好。”
薛如銀聽得她這般說就紅了臉,白葉繼續道:“姑娘久在老宅,京中人全然不知,若是能夠在中秋宴上露臉,婚事也當好說一些才是。因此,不管是薛老爺還是蘭嬤嬤,都不會讓姑娘有理由推脫的。”
“可是,我臉……連著父親都嫌棄我膚色不好,明明晚膳之前你和紅果都幫我細細撲了一層脂粉了。”她說著摸著自己的臉,悶悶不樂。少女愛美,一日之內接連被人嫌棄,薛如銀心情如何能好。
白葉見狀心中一動,笑著道:“離中秋宴畢竟還有些時日,回頭我與蘭嬤嬤商量下,看有什麼辦法,可好?”
“你怎麼開口閉口都是蘭嬤嬤。”薛如銀瞥了眼白葉,“她給了你多少銀子,竟然就這般收服了你。”
這自然是氣話,白葉隻笑了笑,不以為意。
薛如銀踢了踢路邊的石子,就自己往下說了。“是是是,我知道她是林家派來的人之後,就愈發知道她是為了我好,隻是這--”
“這走路亂踢東西的習慣,姑娘也當改了才是。”白葉在旁提醒,薛如銀動作一頓,回頭瞪了一眼,“一個個都爬到我頭上管東管西!”她與白葉一起長大,白葉又悉心照顧她身體兩年,關係自然不是一般主仆可比。“不知道的,怕是當你才是我主子呢!”
這般孩子氣的話倒是惹得白葉不由露出笑容,過去拉著她道:“姑娘快快回去吧,我還要與蘭嬤嬤商量,如何給你調理膚色呢!”
實際上這個問題蘭嬤嬤也早就注意到了,因此回京的路上一直拘著薛如銀,不讓她外出曬到半點日光。不然的話,她膚色怕是還要再暗一些。等回去白葉把事情說個清楚之後,蘭嬤嬤仔仔細細看著薛如銀,半響才歎息道:“是奴婢看顧不周,不然早當想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