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入杭州府地界,陸瑾娘竟然生出近鄉情怯的情緒。放下車窗簾子,外麵是她所不熟悉的,但是又有一種親切感。雖然還沒走到陸家祖宅所在的莊子,不過四周的風景同記憶中的鄉村似乎重合了起來。
馬車沒有進杭州城,而是拐了一道彎,直接朝白水鎮而去。陸家祖宅就在白水鎮外五裏遠的地方。那裏上清水秀,生活安定,鄉民淳樸。當年離開家鄉去京城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轉眼,幾十年過去,人都快成老太婆了才再次踏上這片土地。
竇猛緊握住陸瑾娘的手,他知道陸瑾娘在緊張。這樣的情緒已經很少在陸瑾娘身上出現。
陸瑾娘回了竇猛一個笑容。她盼望著記憶中的那山那樹那房。卻又害怕見到,隻因為她很清楚,隻怕記憶中的景色早已經麵目全非。誰讓陸家出了一個太後,雖然陸家因為陸瑾娘的反對沒要爵位,但是陸家早已不是當年的陸家。隻怕早已躍升為當地第一豪門。
但是她還是會去看一看,就以旁觀者的身份去看看。看看陸家的子孫是要敗家還是要興家。看看曾經生活的地方,是不是如以往一樣安寧祥和。
到了下午,馬車終於駛入了白水鎮,陸瑾娘已經迫不及待的透過車窗看著外麵。聽著熟悉的鄉音,倍感親切。
路被擴寬了,也被壓實了。
馬車在白水鎮鎮口停下,陸機娘帶著紗帽走了下來。
竇猛輕聲說道:“我陪你四處走走。”
陸瑾娘笑著點頭,趁著時辰還早,的確該四處走走。
鎮子大了,以前隻有東西南北兩條街的鎮子,如今多了很多新房,也多了不少商戶人家。走在熟悉的石板街上,陸瑾娘找到了曾經的記憶。看看那個糖果鋪,幾十年還開著,她很小的時候曾經在這家買過糖果。還有前麵的布莊,當年陸家做新衣服買布匹,都是在這家布莊買的。還有那個小巷子裏麵,有家很小的私塾,是個老學究開辦的。她小的時候,老學究已經很老了,過了這麼多年,老學究怕是早就沒了。
陸瑾娘越走越快,沿著石板街朝著鎮子的另外一頭走去。路上的幾個乞丐,突然吸引了陸瑾娘的目光。陸瑾娘駐足觀看,這些乞丐都很瘦弱,眼睛無神,似乎已經對這個世道絕望。
竇猛不明所以,那幾個乞丐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問陸瑾娘,“怎麼了?可是見到了熟人?”
陸瑾娘搖頭,“不,不是。”抬腳離開,不再看那幾個乞丐。這一次陸瑾娘走的很慢,慢慢的打量街道兩邊,還有路上的行人。不遠的距離,又看到幾個乞丐窩在牆角下。
陸瑾娘目光冰冷,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前走。很快走出了鎮子。
竇猛見陸瑾娘突然停下腳步,關心問道:“可是累了,不如做馬車過去吧。”
“竇郎,這個鎮子算是周圍的大鎮,以前人也多,但是從來就沒有乞丐。在這裏生活的人,隻要肯下力氣,就一定能找到飯吃。”
竇猛蹙眉,“或許那些乞丐都是別的地方來的。”
陸瑾娘搖頭,“你不知道,那些乞丐說的都是本地方言。而且你看他們的手還有腳,很顯然他們曾經都是鄉民,但是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我不想深想下去。不過我還是要去看一看。”
“你是懷疑陸家強搶民田,逼迫那些農民破產淪為乞丐?因為陸家勢大,連官府都不敢管,是嗎?”竇猛一陣見血。
陸瑾娘苦笑,“何必說出來,這隻是我的懷疑,我想親自去求證一番。”
走在去陸家莊的大道上,看著路兩邊的農田,正是春耕時節,田地裏都是忙碌的人。陸瑾娘慢慢的走著,似乎是想看清楚這裏每一處景色。可是前方那三個大大的牌坊讓陸瑾娘呆住了。她皺著眉頭,這裏以前僅僅隻是路,並沒有什麼牌坊。
竇猛拉著陸瑾娘的手,說道:“走,我們去看看。”
走近了,也終於看清楚了這些牌坊的由來。其中有兩個都是因她而來。她被賜封為貴妃的時候,建了第一座牌坊。等她做了太後後,又是一座牌坊。陸可信做上一品大員,也有了一座牌坊。路邊還有一個石碑,說的是隻要到了這裏,無論是什麼身份,都要落馬下轎,卸下刀劍等物。總之想要進r陸家莊,那麼就要遵守陸家莊的規矩。就是知府大人,巡撫老爺來了,也不能破例。
陸瑾娘冷笑,好大的氣派,當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陸瑾娘想要進去,結果被幾個人攔住。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沒看到上麵的字嗎?這裏是陸太後的娘家,豈是你們想來就來的。”
陸瑾娘冷哼一聲,“真不知道什麼時候陸太後的娘家這麼氣派了,莫非是陸太後讓你們這麼做的?”
領頭的人嗬嗬兩聲,“陸太後豈是你能隨便議論的。來人啊,將這兩人抓起來送官,就說是妄加議論太後,褻瀆太後名聲。”
“放肆!”陸瑾娘冷哼一聲,“誰敢動手,我讓他似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