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以前總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莫非不希望看到如今健全的模樣麼?這些本該都是屬於我的啊,若不是大燕的這些的惡人,你又何須女扮男裝,隱姓埋名?”
“祈宣,我說過會幫助你奪回一切,但絕不是用這種方法。”
蘇祈宣緩緩搖頭,盯著窗外又開始落下的雪花。
“姐姐的心總是太軟,若是他不逼你,那兩人你怎會親自下手?”
那種涼意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究竟還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置身之地明明是太後的鳳陽宮,為何看不到半個人影,她在宮中甚至宮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掌控之中,突然覺得那個一直受自己保護的孩子變得十分可怕。
“祈宣,姐姐從未求過你什麼,唯獨這一次,不要讓天下蒼生為了我們的仇恨血流成河,這樣深的罪孽,我們蘇家承受不起。”
會心一笑,蘇祈宣並未因她的話而動容,天家,帝王,本就該如此。
“姐姐如今竟然會說出這些話,真是讓小宣驚訝,但是。”他頓住,看著指縫間還在流淌的鮮血,繼續用極低的聲音道:“罪孽麼,姐姐看看我這雙手,已經不知道染上了多少鮮血,姐姐以為我還是當初的我?”
蘇漫雖不知道落霞山莊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元瑾似乎也變了,變得疏遠,不再用那種愛不得的目光糾纏在自己身上,而祈宣更是如同完全換了一個人,但是元瑾將他當做弟弟,又怎麼可能受苦呢?
“你不能這樣。”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滑落,已經多久不曾流過眼淚了,她已經不記得。
“我知道姐姐心底還有很多疑慮。”但我不會告訴你在落霞山莊的那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宣。”蘇漫上前將他抱住,像是從前一般安慰這個受傷的孩子。
蘇祈宣身形挺直,分毫不動。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她抬起頭來,看著這張已經由少年變成青年的臉。
“姐姐不必好奇,我自然有方法,跟太後合作不過各取所需。”
猛然明白過來,蘇漫失聲道:“國舅爺是你救出去的?”
蘇祈宣揚起眉來:“姐姐還不笨嘛。”
“是丞相府的密道?”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沒錯,姐姐真是聰明,這麼快就猜到了。”
蘇漫後退幾步,甚至不敢觸碰眼前之人。
“他回來也是你一手安排的,邊關的動亂,還有越國,端木離,這些都是一手策劃?”
“是。”
“那薛如玉也是死於你之手?”
蘇祈宣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像是遲疑又猶豫看,最終點頭。
“你擔心她回來將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會阻止你的計劃,所以你才痛下殺手,還有狩獵時她腹中胎兒,你本欲嫁禍在我身上,讓我跟皇帝之間反目,逼我恨他,是麼?”
最後兩字落下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其實他的手段並不算十分高明,隻是自己從未懷疑過,如今將這些簡單的事情串聯在一起,不難發現其中破綻重重,自欺欺人。
忽然想笑,可是嘴角半勾時才發現不知不覺得麵頰早已濕成一片。這鹹苦的滋味透過皮膚一直滲到了骨子裏。
他靜靜的聽著,望著,許久才綻放出一抹笑:“姐姐很聰明,你都猜對了,但這還不是全部。”
嗬嗬,她笑了笑,繼續道。
“對啊,這不過是冰山一角。”
“在森林中死去那兩個護衛是你殺的吧。”
“是。”
“隨行的百官中有你的人。”
“是。”
“那日威脅我的人也是你一手安排。”
“是。”
蘇漫幾乎站立不穩。
“這些事情,元瑾究竟知道多少。”她合攏十指,退後。
蘇祈宣看著地上的影子,又抬起頭看蘇漫,隻說了兩個字。
“不多。”
咬緊牙關,蘇漫想要抑製話中的顫抖,卻壓抑不住流出的淚。
此刻窗外的風雪,也比記憶中那雙手來得溫柔吧。
不能懦弱,她從來都是如此,仰頭將眼淚逼回,她冷靜得讓人心酸,微笑看向蘇祈宣。
“你們未免將我想得太堅強了些。”
“總會過去的。”
她笑,眼中映不出他的影子。
“會嗎?”
“會的,姐姐說過要一輩子照顧小宣,一輩子對小宣好,所以姐姐你的路還很長,至少在我還未離開之前,你還是我唯一的姐姐。”
蘇漫黯然無語,至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個陌生的弟弟,也是唯一的親人。
“蘇祈宣,你可曾想過,棋差一招,後果有多嚴重?你以為魏仲跟太後會任你擺布,君默然一無所知?”視線在落在地上的明黃奏折處頓住,她嘲諷一般揚起唇。“若真是如此,那麼這本東西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他既然知道要試探我,你以為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