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色抹去最後一道殘陽,將軍府的小廝將屋簷的燈籠點亮,當昏黃的光暈染上了千嬌百媚閣的每一個角落時,整個將軍府都好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冬日犯懶,下人們早早用了晚飯收拾一番就睡下了,當月落中天的時候,整個將軍府已經靜悄悄一片,寒風吹過,隻餘下泛著昏黃光暈的燈籠,在屋簷上搖晃。
而就在人們進入夢鄉之時,縷縷琴音,帶著清冽的愁思,傳遍了千嬌百媚閣。
月下,慕容止席地而坐,腿上放了一把七弦琴,他十指微微挑動琴弦,淡然之中更顯清雅。他黑發鋪在背後,偶有幾縷被夜風吹動,好似隨著琴音起舞一般。他身上染了淡淡的月輝,整個人宛若沐浴在一片光暈之中,帶著幾分縹緲之色。
而他頭頂之上,淩嫿月卻坐在屋頂,抬眼看著遙遠的彎月,一口一口灌著酒。
濃鬱的酒香,縹緲的桃花香,在這夜空之中,緩緩四散。
兩人,一琴,一壇酒
本是詩意無限的月下冬夜,卻帶了無邊的苦澀和蕭索。
不知什麼時候,她也愛上了在屋頂上喝酒,當一個人煩悶的時候,隻是這次很好,有慕容止陪著,還有他的琴音。
晚風微涼,吹得她發絲輕揚,大氅披在身上有些礙事兒,她幹脆解了,喝了酒渾身也不再怕冷。
可是大氅卻又突然回到了肩上,淡淡的曼珠沙華香,讓屋簷下的琴聲錯了一個音符。
“我回來的真是時候,有好酒等著我”,輕佻的聲音,依舊帶著沙啞的性感,淩嫿月驚訝的抬頭望去,正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目中。
“終於敢來見我了?”
阿瀛似有幾分疲累,在屋簷上幹脆側躺,一隻手撐著腦袋,慵懶的看她,“我為何不敢見你?”
“我以為,你多日不見,是不敢見我”。
好看的桃花目微微一滯,修長手指拿起一個酒杯,為自己倒上一杯酒,“果然還是花雕最好喝”。
“這是他最愛喝的酒”。
“誰?慕容止?”
淩嫿月卻緩緩搖頭,“那個不敢見我的人”。
酒送到嘴邊,卻頓住,“是麼?”笑容依舊。
“阿瀛,你真名叫什麼?”
阿瀛微微挑眉,“我早就告訴過你,我真名便叫做阿瀛,你一直這麼叫我”。
“那你接近我又是為了什麼?”
“自然是愛慕你啊”,依舊是輕佻的語氣,“愛慕”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卻顯得格外沒有分量。
淩嫿月懷疑的看著他,雖然隔了麵具,他似乎都能感覺那視線能將他看透一般,“唔,或許還是為了讓慕容止不痛快”。
“你們認識?”
阿瀛點頭,“認識,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你們不合?”
“算是吧,看到他生氣,我就很高興”。
“為什麼?”
“為了一個女人”。
淩嫿月心口突然覺得悶悶的,“是桃花麼?”
阿瀛卻鄙夷一笑,“桃花,哼!她還不配!”
轉眼,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若是真的,我倒不介意”。
阿瀛望向夜空彎月,一雙桃花目卻帶著無比的厭惡,“我出生時,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女人,我心中就相信,她將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自我懂事起,我便愛上了她,愛的不能自拔,可偏偏,我卻永遠得不到她。那時候我想,得不到也沒關係,隻要她能永遠陪著我,就很好,可是偏偏的,他出現了,在一個七夕夜晚,燈火闌珊之中,他遇見了她”
淩嫿月靜靜聽著,心想,可能會是個淒美的故事。
而屋簷下,慕容止琴音放低,阿瀛所說的故事,卻在他腦海中形成了一個個畫麵。
“一見鍾情原來是真的,她愛上了那個男人,不管不顧的隱藏了自己的身份,跟著那個男人離去,她拋棄了一切,也拋棄了我。他們成親了,而我,卻永遠被留在黑暗之中,每日看著來來往往的死魂想她,我想,沒關係,若是她能真的幸福,我又算什麼呢,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說著,那雙好看的桃花目,竟露出了濃濃的恨意。
“那個男人竟知道了她的真是身份,他為了大義天道,竟親手殺死了她,我親眼看著,他的劍離開她的身體,我親眼看著她滿目的不甘和怨恨,她跳入洶湧大火之中,魂飛魄散”。
淩嫿月暗歎,果然是個淒美的故事。
可故事似乎還沒有完。
“而那個男人,竟然將自己的記憶封印,什麼都忘記了,他有什麼資格忘記!”滿目的恨意,讓他此時露在麵具外的雙眼有些猙獰,“他忘記了他們的愛,忘記了她的恨,忘記了她的人,卻還發誓,今生隻愛那個虛偽做作的桃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