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窗窗棱的花紋借著那月光,硌在手臂上,細而密的纏枝繞蝠圖案,枝枝葉葉蔓宛生姿,隻是這姿是否依舊,這福是否依舊呢?
“又躲著朕?”他的聲音裏我辨不出任何的情緒,那裏,是否有著淡淡的慍意。
“皇上——”我該怎麼說呢?先解釋為什麼欺瞞他,還是先告訴他,我不要他看到我容貌有損的樣子?
“朕說過,若無旁人時,喚我憶。”他的語音裏,我辨出了有著柔情的味道,是不容人置疑的清晰明澈。
“可瞳兒今日騙了您,瞳兒沒了您說的那份真……”
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為什麼他牽我的手卻愈緊了呢,那麼地緊,仿佛怕一鬆手,我就會離開一般地緊。
“朕都知曉了。你瞞著朕,也是怕朕去處置那幾名奴才,還有——怕朕懷疑你……不是嗎?”
他避去一些話未提,他連這些都為我著想,怕提了,我會難堪吧。
這般地想,確是我又存了女兒家的小心性。
“嗯。”我頷首,借勢將螓首俯更低。
“傻丫頭,你若早些告知朕,朕又怎會有那些計較呢?不過今日之事,也是朕的疏忽,那琉璃珠,朕確實是不知其中的奧妙,隻那羅裙,朕見你喜歡,也就由了你,隻想著,既是逛街市,不必講究什麼顧忌,但回宮前,卻是忘記讓你換下,未曾料到,這宮裏,始終還是讓朕安不得任何心!”
琉璃珠,連他都不知道其中的典故,宸妃又何以得知,並且言之鑿鑿呢?莫非,她與北溟本就有著淵源?
他最後那句話落進耳中,宛然是帶了幾分淩厲:
“皇——不,憶,是瞳兒的疏忽,間接又連累身邊的三名宮女,倘不是瞳兒一心念著出宮,未做妥善安排,亦不至於讓宸妃娘娘如此動氣。”
“你為何不與她說,是伴朕出的宮呢?”
“說與不說,其實沒有任何差別,瞳兒不想讓別人誤以為瞳兒倚著皇上些許的恩寵,就動轍拿皇上去壓著別人。但今日,卻還是皇上又庇護了瞳兒一次。”
“喚憶。”他柔聲糾正我一急又忘記的稱呼,“今晚的事,若朕不讓順子來,難道,你還真以為宮中的是非曲直,恁是公道二字可言的?”
“難道不是嗎?”我略略抬起眸華,不過須臾,還是將臉埋低。
他牽著我的手,走近我,也不勉強,隻將我納進懷裏,我借著他寬廣的懷抱,正好掩去臉上的傷口。
“在宮裏,若自己不爭取活命的機會,隻信著公道,最後,往往令人喪命的,就是這種執念。譬如今晚,若你被帶往鳳儀宮,後果怎樣,連朕都無法去想,自古,後宮、前朝從來就是相輔相成,哪怕如今,朕一統天下,卻始終還有著顧忌,並不能做到隨心隨誌。”
他說的這些,我聽得不過似懂非懂,那些於我,本來好象從來就是遙不可及的,不過此時,卻離得那麼近,近到,我也嗅出他話語背後那些關於相輔相成後麵的危險氣息。
“憶,不管是否會賠上命,隻要在你身邊,一切,都讓瞳兒甘之如怡,但——”我略略歎口氣,猶豫著是否要說出口時,赫然,殿外傳來急促奔跑的步子,接著,是小卓子的聲音帶著慌亂地在殿外響起:
“皇上,珍妃娘娘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