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未央宮中並無其他後妃,我位份又低,所配的宮人並不多,所以除粗使宮女外,諸如雲紗等近身宮女皆每人可獨自居一間廂房。
我望去,惟有一間廂房還隱約亮著燈,裏麵有醫女的身影在忙碌,佟兒明日方回宮中,這名醫女顯然並不是她。
粗使宮女趕在我踏進廂房前替我打開那扇門,門甫開,我便看到雲紗側臥於床榻,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
平素我對她卻是不關心的,不然,方才就該瞧出這是她的居所。
曾幾何時,我們同為宮女於昭陽宮的純粹日子,已然一去不返。
“參見小主。”那醫女瞧我進房,匆匆行禮時,手上還拿著半濕的綿巾。
“她怎樣了?”我壓低聲音,問。
“回小主的話,風寒轉成高熱,再加外傷,情況不是太好,所以王太醫命奴婢在這照看著。”
我走到雲紗跟前,她睡得並不安穩,眉一直皺得緊緊地,唇半張,似乎在費力地呼吸。
她不過是效忠她真正的主子,所以這責打與我是沒有關係的,我不必內疚,更不必自責,我今晚來看她,不過是殿內太陰暗,不想一個人待著,也不想胡思亂想關於玄憶啟駕去傾霽宮的種種。
“藥換好了?”我問那醫女。
“是,剛又換了一次藥,眼見著高燒不退,奴婢用濕巾覆額,希望能有效果。”
“你先下去歇一會,有我在這即可,若有事,再傳你。”我淡淡道。
“小主,這怎麼使得?”醫女有些驚訝。
“下去罷。”
我並不想多說什麼理由,隻想待在這裏而已。
“是,小主,若有事您再傳我。”醫女將手裏的綿巾放入一旁的盆內,對那粗使宮女說,“記得若這巾子熱了就得換一塊替她敷著。”
說完,她躬身退下。
這宮裏,每一主宮都有專用的藥房,未央宮的藥房,距離後殿不過十幾步之遙,所以,若有緊急情況再傳她,亦是來得及的。
我的眸華望了一眼仍神智昏沉的雲紗,與其讓粗使宮女替她換這綿巾,還不如我來,也算是我待她不薄。
縱然,她的傷,是由於她的愚忠所造成。
捋起袖子,將那綿巾複用水搓了,指尖敏銳地覺得水溫已有些高。
“你下去換盆水來,要現打的深井水。”我吩咐那粗使宮女。
她喏聲,端著盆子下去。
我坐到榻邊,雲紗的身上蓋了幾床厚厚的棉被,這使得她有一隻手伸到了被外,我握著她的手放入被內時,她的手卻驟然一緊,反抓著我的手,猶如滾燙的烙鐵一樣從我臂上烙進,嘴裏無意識地開始有輕輕地囈語傳出:
“不要……不要……不……”
她好象陷進夢魘裏,不停地輕喊著,頭開始搖晃,眼角竟有晶瑩的淚珠子滾落,她抓著我的手也越來越用力,不長的指甲硬是深深嵌進我的肌膚內,我有些不悅,想抽手離開,卻聽她哭喊出另外一句話:
“王爺,求求您……不要……不要……”
她終於開始接近失聲地痛哭,我不明白她為何驟然如此地失態,這使得我不由用另外一隻手裏握著的綿巾去替她擦拭崩湧而出的淚水,可越拭,淚水卻流得愈多。
“求……求您……放了……奴婢……”
“雲紗,醒醒!雲紗。”
我放棄替她擦拭淚水的動作,這於她的眼淚根本無濟於事,而,不一會粗使宮女定然返回,我開始擔心,她繼續囈語出更多不該說的話,這些話,或許,將會因著第三者的在場,導致不該有的是非發生。
“啊!”她驟然喊出一聲尖叫,這聲尖叫是如此的犀利,劃破穹空,刺進我的耳中,讓我猛地一個寒噤,隨後,她終於不再哭喊,安靜地躺在那裏,宛如一具沒有生命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