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抓緊我的那隻手也陡然地垂下,我輕輕把那滾燙的手放進棉被裏時,身後,有鬼魅的聲音響起:
“小主,水打好了。”
其實粗使宮女說話的聲音不過是略帶著怯意,是我自己方才的神經繃緊,才在這瞬間,與鬼魅聯係了起來。
“放在那邊,你也下去歇著吧。”我沒有回首,吩咐道。
聽她腳步聲漸遠,我才赫然發現,自己被雲紗握緊的手上,起了一些紅印子,還有些不知道是她的,抑或是我的汗水,粘膩地纏縈在手心。
雲紗氣息微弱,幹燥得有些褪皮的嘴唇倒是抿得緊緊的。
她的過往到底經曆了什麼?我從她的囈語裏,隱隱覺出了一種不為人知的悲慘。
是的,我隻從那驚恐的囈語裏覺出一種意味,那就是悲慘。
‘王爺’是否指的是景王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會如此的抗拒?
止了繼續想下去的念頭,我放下綿巾,用自己的絲帕濡了些許的水替她擦拭褪皮的素唇,她下意識地抿了一抿,我會過意來,用一旁茶盞裏的水,少少地倒了些許在杯中,輕聲:
“喝些水吧。”
一手微微地扶起她的螓首,由於她意誌不清,所以扶起來,頗是費勁,饒是如此,她還是少許地依在我的臂彎處,喝了一些水,然後,複昏沉沉地倒在枕上。
這麼一折騰,她身上發了一些汗,白色的中衣上皆是汗漬斑斑。我把被子愈緊地蓋住她的身子,隻這一蓋,眸華卻不經意地瞥到她右臂的白色中衣上隱約地蘊了一些紅色,淡淡淺淺的,宛如把胭脂暈開塗於唇一般。
這是什麼?
未容我細想,一森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倒是挺會照顧下人的。”
我確定這次絕對不是幻覺,甚至不用回首,我也知道身後說話的人是誰。
他,果然還是來了。
在大婚的今晚,他出現在了未央宮。
景王緩緩走到床前,伸手抬起雲紗的臉,一手捏開她的下頷,手心一顆血紅的藥丸已放入她的口內,隻輕輕一閉,甚至不用水,那藥丸順著雲紗喉口的吞咽,饒是咽了下去。
“這是什麼?”
縱然知道應該不是毒藥,我還是問出這句話,應該是無話找話吧。因為從他進來的那刻開始,這裏的氣氛就開始變得尷尬,甚至於讓人覺得不自在起來。
隨著我這句話,他回身將目光凝向我:
“怎麼,不好奇本王為什麼大婚的今晚出現在此嗎?”
“王爺一定有王爺的理由,或許,是不忍自己的暗人受傷?”
他薄唇劃過一抹哂笑:
“傾霽宮有事,本王的王妃自然是放心不下的,你可知道,那一胎,不論對後宮,乃至前朝的關係有多重要麼?”
那一胎與我有什麼關係?不過是見證玄憶對那女子的深愛,所以我不要聽,我也不願為這個耗費一丁點的心神。
我搖了搖螓首:
“這些不是我這枚棋子該用心的地方吧?”
他的手陡然捏住我的下頷,我輕喚了一聲,以為他又要做甚麼,他卻隻是湊近我的臉,鼻子輕輕一聞,皺眉:
“你臉上的傷怎麼塗這種藥膏?”
“是王太醫配的藥,難道有何不妥?”
他鬆開我的下頷,從一邊的幾案上兀自拿過綿巾才要沾那水,我輕喚:
“噯——”
他頓了一頓,隨手擲去那綿巾,解下自己貼身的汗巾,複沾了水,便往我臉上抹來。
原來他是要替我擦去臉上的藥膏,並非是要親自照顧雲紗。
我竟又會錯了意。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我的思維暫時陷入停頓中,那汗巾的力道絲毫不帶任何的憐香惜玉,我隻感覺皮都快被他搓了下來,他方停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