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寶林,嬪妾是皇上親封的采女,縱然位份低於寶林,卻也容不得寶林這般戲謔。”
我語音轉冷,把手中的茶盞亦擱至一邊,銀碳真的好舒服,尤其在下雪的天,如果有銀碳取暖,殿內亦如春日般暖融,隻是,這些許的銀碳,曾經,是我在南越冬天最奢侈的向往。
南越的冬日不冷,冷的隻有我那一宮,冷的隻有我的心。
所以,世上如果有一種忘卻過去的藥該有多好呢?讓我忘記過往的種種不堪,僅記得今日,那樣,我才能真真卸下曾經的擔負,隻做屬於玄憶一人的瞳兒。
可,為什麼澹台姮你卻要進這周朝的後宮,要將過去這些彌漫悲涼的回憶再次狠狠撕開在我麵前呢?
“姐姐,沒有外人,你都要裝嗎?秦昭儀口口聲聲要認姐姐為妹妹,卻沒想到,你我竟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世上的事啊真真是奇妙,”她刻意頓了一頓,又道,“有時候妹妹真的想知道,你這張精致的人皮麵具下,是多麼毒狠的心啊,就如同你的母親一樣,雖然出身卑賤,卻總要去爭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呢——注定啊——”她湊近我,語音帶著低暖的曖昧,眼波裏流轉出更嬌人的媚態,“要遭天雷劫!”
天雷劫這三個字仿佛那碳爐中的銀碳一樣,滾燙灼熱地從心裏烙過,每一碾都帶著焦煎的殘忍,我的手指撐著桌沿,因用力克製,關節處泛白,亦發出咯咯的輕聲。
“澹台寶林,若無事,請容嬪妾告退。”硬生生逼自己說出這幾個字,我控製自己的情緒,我不能失態,一定不能,在這條毒蛇麵前,我不能讓她抓住任何把柄,即便心裏這樣的疼痛,可我的言語裏,隻能做到淡漠。
“嗬嗬,真以為躲得過嗎?”她稍稍傾過身子,凝住我的臉,她身上如今換了一種薰香,是百歸香的甜膩,熏得我不僅側過臉,我著實不喜她的所有,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嬪妾要躲什麼?”抬起眸華,對上她的,我看得懂她眼底同樣對我的厭惡。
本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我們卻偏偏如此的水火不容。
“你怕我這個做妹妹的揭穿你的身份嗎?”她凝著我,偏將臉上的笑意加濃加深,仿佛,我和她真的情同姐妹,“放心,我不會揭穿的,畢竟,你也姓澹台,做妹妹的,這點薄麵總是要留給姐姐的。”
我將眸華移向別處,不去看她刻意偽裝出來的巧笑嫣然。
“姐姐,妹妹不得不提醒你,倘若皇上知道你是南越的麗妃,你說,他會怎麼處置呢?一女不身侍二夫,我真的好奇,姐姐你是怎樣在泰然殿瞞過皇上的?不過好奇歸好奇,姐姐萬一被被別有用心者泄出姐姐的身份,那麼,我們澹台家好不容易在周朝建立起的根基就會被姐姐毀於一旦。所以——”她頓了一頓,纖纖玉手覆上我的手,我的手立刻往後一避,但她的手隻握得我更緊,讓我避不得分毫,“妹妹希望姐姐可以為澹台家做一點事,而並不是這麼自私得不顧父親一心締造的家族盛業。”
她並不知道我從未真正侍過寢,南越如是,周朝亦如是。
可惜,這一點她不會知道,我也不想讓她知道。
澹台家,我又何曾一日被你們真的當做澹台家的人呢?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
“嬪妾姓墨名瞳,並非是姓澹台,寶林,你今日言語頗是令嬪妾費解,還請寶林保重玉體為上,嬪妾隻當今日寶林身子不適,才說出方才那些話。”
“你知道嗎?我最煩的就是你的惺惺做態!你若還有點廉恥,又何至於今日?真的以為,容貌相似珍妃娘娘,就能在這宮中獨得皇上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