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龍嗣1(1 / 2)

長樂宮。

夜色漸濃。

殿中本來靜極,遠遠地,僅聽見宮內庭院中隱約的蟬聲響傳來,一徑的聲嘶力竭,擾得人心,終是不平靜的。

內殿的窗紗是前幾日新換的蘇州織造例貢的蟬翼紗,輕薄如煙,天青色薄紗窗屜,竹影透過窗紗映在暖綠的帳幔上,鼎爐裏熏著蘭香,那嫋煙也似碧透了,卻惟獨滲不出一絲的暖意。

風吹過竹聲漱漱,像是下著雨,軒窗下涼風暫至,牆上懸掛的簪花圖被風吹起,嘩嘩一點微聲的輕響。

層層的帳幔後,是雕著飛鳳九天的床榻,玉石的榻背上,倚靠著太皇太後,她的臉不知是由於映著暖綠帳幔的緣故,還是剛剛吐血所致,洇出一絲的青白氣色。

卸除精致妝容的她,終顯出蒼老的衰敗之感。

曾經,她也有過如花的美貌,但在那時,她僅能違心進宮,隻為成全她所愛的人。

結果呢?她所愛的那人,一直默默愛著的女子並未兌現承諾,亦是進了宮。

從此,注定的,再不是她們三個人的劫。

這場劫難,已波及了太多無辜的人,該停止了吧!

她微微弱喘促著,方才的吐血暈厥,雖有專職的太醫即刻救護,但,心脈仍是受了損傷。

可,她不悔。

帳幔被人掀起,深青的身影出現在她的榻前。

他,來了。

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在她希望的時間,他再次出現,主動地出現。

她的讓步,換來那次不愉快之後,他再次的出現。

是值得的。

“宛如。”

他喚她的閨名,她柔柔的一笑:

“皇上會下定決心,冊嫣然為皇後。”

他不滿,她冊緋顏為皇貴妃,那麼,冊紀嫣然為後,應能將彼時的不滿悉數淡化些許吧。

畢竟,對於如今的周朝來說,攝政王不僅舉足輕重,更對內庭的製衡,起著絕對的作用。

她明白這一切,所以,這一次的讓步,她帶著同樣絕對的刻意。

他對她說出的這一句話,僅是沉默。

他凝望著眼前這名女子,他不是不知道,她愛著他,即便,帶著絕望,她都沒有任何怨由地愛著他。

可,他的心,卻早遺落在那名女子身上,即便是清蓮庵都沒能阻止他的心隨那名女子一起起伏。

“這是哀家能為攝政王,做的最後一件事。也請攝政王在如今外患忡忡之際,切勿成為皇上的內憂。”

“立奕鳴為太子,這一點,也必須要改變。”隨著她的這一句話,他的聲音恢複高高再在上的淡漠。

“哀家勸攝政王切莫再得寸進尺,雖然,朝中大政皆以攝政王和風相為重,但,林太尉畢竟手握我朝的兵力虎符。若廢奕鳴,由此帶來的後果,恐怕,亦非攝政王能轉圜的吧?”

“太皇太後應該清楚,本王的能力。”他冷冷地拋出這句話。

她怎麼會不清明呢?

這麼多年,她愛他,所以,她也更了解他,更看透他。

不過,因著愛,她選擇忍耐。

縱然,這層日複一日的忍耐,終將在某個節點爆發。

或許,那時,她早就葬在帝陵中了吧。

曆朝,惟有皇後,能隨葬帝陵,這一點,是那名女子無法得到的,她去後,隻能葬於妃陵,到頭,惟獨這一條,那名女子輸給了她。

“哀家自然清楚王爺的能力。”她頓了一頓,語鋒一轉,“王爺,你看,蘇州織造這次進貢的蟬翼紗和帳幔如何?”

緩緩說出這句話,她的鳳眸裏含了一絲笑意。

蘇州織造紀赦為紀嫣然入宮名冊上的父親,若她今日吐血暈厥與這紗幔有關,那麼,紀嫣然不僅不可能封後,甚至,被處以極刑,都由不得攝政王。

攝政王懂得她話語裏的意思,他微微眯起深黝的瞳眸,這一眯間,瞳眸裏射出一束冰冷的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