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束睿光讓太皇太後眉心一蹙,一蹙未鬆時,攝政王同樣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太皇太後莫逼本王做出不順我朝之事!若太皇太後以此為脅迫,本王,隻能讓太皇太後明白,何謂玉碎瓦不全!”
“哀家願意見識攝政王的手段,可,隻怕,嫣然卻是看不到了。”
攝政王欺步上前,瞳眸炯炯凝住榻上之人。
他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嫣然,這是,他這輩子,或許,除了那個願望之後,最大的依賴。
“好,很好。”他說出這三字,唇邊浮出微弧,“宛如,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昔日的愛,今日,不過是演變成為對本王的恨。嫣然是羽熙的女兒,你當然是容不得她的。”
他說出這句話,正擊中太皇太後心底的柔軟處,她倚在冰玉的背榻上,心裏,再無法做到克意的平靜,難道,她在他的心裏,臨末了,還是這個樣子嗎?
她早就放下了恨,除了悔,她再沒有任何關於恨的情愫,當年的人,一個一個都離她而去,不論對與錯,不論愛與恨,她隻希望在遲暮之年,對一切都有所補償。
為什麼,連這點,他都要粉碎怠盡呢?
他知道,他的話,對她來說,是重於一切的,一直都是這樣。
“皇上駕到!”殿外,傳來通稟聲。
玄憶還是來了。
攝政王冷冷地牽起唇角。
“到帳後去罷。”太皇太後淡淡地說完出這句話,攝政王,袍袖一揮,徑直往一邊的帳後隱去。
她望一眼窗外幽黑天幕上燦爛如銀的碎星,這些碎星的熠熠落進她的眸底,卻始終敵不過玄憶眸底夭華。
“皇帝,你來了。”她沒有如常地喚他‘孫兒’,一句‘皇帝’是她自那日訓誡他後的稱喚。
“朕聽聞皇祖母暈厥,心下焦慮,不知皇祖母現在可好些了?”玄憶的鼻端聞到一股淡極幽極的清蓮香,這抹香,在濃鬱的蘭香掩蓋中,依舊讓他不能忽視。
他輕輕籲出一口氣,果然,這件事,並非是想象中的簡單。
“比適才好些了,但,終究是人老了,愈漸地不中用。”太皇太後淡淡地說出這句話,“今日,在合歡殿,用了貴妃特製的合歡糕,回宮便再用不下其他,心口堵著,未曾想,方才,吐出一口淤血。”
這句話,看似漫不經心,玄憶明白這份漫不經心的重量。
合歡糕,雖是貴妃所製,卻是在合歡殿所用,他的嫿嫿亦在場。
適才進殿前,他先傳了太皇太後的專職禦醫問過太皇太後的情形,禦醫的言語搪塞,就讓他隱隱清楚,太皇太後今日之舉的計較。
翻手為雨,覆手為雲,不過是太皇太後一語發落間。
“皇帝,不是哀家逼你,可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這其中的深淺,相信皇帝比哀家更為明白。”太皇太後直截了當地說出這句話,並未繞過多的彎。
“皇祖母真要逼朕麼?”
玄憶的聲音裏透著沉痛,越是明白太皇太後所要的是什麼,他越沒有辦法遏製這種沉痛。
“皇帝,你為了一個女人,一再失語,你讓皇祖母該怎樣說你?又怎樣為你才好呢?”
太皇太後的手重重地叩在床榻邊酸枝木鑲嵌的冰盆上,那些冰塊的冷意灼進手心,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堅硬,否則,今日所做的一切就都白廢了。
“她是朕唯一的所愛。即便朕為了她再荒誕,朕也不會改。”
“旁人犯糊塗不要緊,但,周朝的基業,容不得皇帝有半點的糊塗!”太皇太後泠聲道,“若皇帝還執迷不悟,那麼,今日哀家身中的毒,就是皇貴妃為嫁禍貴妃所下的毒!這——”她頓了一頓,語音轉厲,“也算是皇祖母替皇帝了解這樁荒誕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