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頭胎而言,這四個字無論男女都夠用了,因此當初艾啟桂的考慮還是比較周全的。由於“英”字用在男娃娃身上太女性化,他們便隻好讓老大委屈一點將就用上第二個字,出生當天取名艾勇。兩年後,暫時擱置一旁的第一個字也派上用場。幸好他們的第三個娃娃是個男孩,才沒讓艾啟桂另費心思去想轍,“英勇頑強”中的最後一個字用上去,艾強,聽起來同樣英姿颯爽!
真正叫人頭疼的是這個被叫作老四的娃娃。四個字中間倒是還剩下一個——頑!艾頑?萬一這家夥到時候真的愛玩豈不叫人笑死!雖然那個時代也有一種流行的取名法則,擁軍、愛民、為民、衛東、紅衛、中華等,隨手一抓就現成,但艾啟桂一個也看不上,認為很俗很濫,再怎麼說也得取個既有新意也能體現自己理想追求的名字的。努力琢磨好幾天,各種字反複比較,各種方案輪番權衡,一時之間都讓他難以取舍,再加上已經有“老四”這個名字暫時叫著,取名的事便被放了下來。
取名這事再次被提上議程已經是一年後,全國自上而下的一項運動蓬勃開展,讓艾老四擁有正式稱謂一事顯得萬分迫切。當時敬愛的周總理主持工作的國務院批轉了一份《關於做好計劃生育工作的報告》的文件,要求各級政府各個社員群眾把傳統的“人多力量大”的生育觀念轉移到“一個不少,兩個正好,三個多了”上麵來,提高人口質量。工作組依照艾家三個娃娃的戶口登記做工作,發現光著屁股正對剛拉的屎堆又踩又踢的那一個幼稚得離譜,領頭的問:“老艾,你們家老三不是四歲了麼?”
艾啟桂這才發現他小兒子的無聊行徑惡心得丟人,嗬斥:“老四!”兩個巴掌扇上去才開始解釋,並且十分難為情:“這個,去年生的,才周歲,還不懂事呢!”
同行有人對台江的情況十分了解,笑道:“這就是雞公吧,啊?哈哈!嘖嘖,真胖啊,你們看那胳膊和手腕上的肉,一段一段像藕一樣,叫胖墩真是名不虛傳!”
“哎呀,是呢,肥得真是可以呢!”說完,他又問:“還沒上戶口吧?!叫啥名字?”
艾啟桂:“名字一時沒想好呢,暫時還沒來得及上!”
那人說:“那你得抓緊了,沒戶口就是黑人,到時候工分,口糧,都是事!”
那時候娃娃是一歲半開始計口糧,艾啟桂掰著指頭一算,發現也沒幾個月能拖了,否則到時候少一份口糧可是急得死人的事。但是取個什麼名字好呢,一想起這事,他又直犯愁。琢磨來琢磨去,到底還是沒能跳出心裏那份執著的軍旅情懷:“我看,幹脆還是叫艾軍好了。”
類似的名字兩人商量過不止一次,辛月娥:“你不是嫌民啊,軍的俗氣麼?!”
艾啟桂:“你看啊,一來呢,前麵三個都是單名,這個也取單名的好,二來呢,勇,英,強,三個名字都有顯得有力量,加上這個軍,正好體現出咱們革命家庭的風格。”
艾啟桂好歹在部隊裏還淘到點知識,在當年的台江也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辛月娥則隻有勉強寫出自己名字的水平,因此,取名這種腦力活對她來講實在是件痛苦萬分的事。既然男人有了主意,就算覺得這名字不是十分滿意,也沒法講出自己的道理去爭辯。兩句話後,老四叫艾軍這個動議便獲得全票通過。兩口子把這結果彙報艾王氏,她老人家更沒法表示反對,隻在床上哼了兩下。那時她已經重病在身,再有幾個月就要駕鶴西去。
從第一稱謂胖墩開始,在經曆雞公、老四之後,第四個稱謂也是最權威的稱謂經過漫長等待終於跚跚而來,相比之下,也總算較前麵三個高端、大氣、上檔次得多!最為關鍵的是它來源於正規途徑,經過官方注冊,這個特性決定了在所有稱謂當中,它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當然了,也是最後才笑的那一個。因為,一條街的人都覺得“胖墩”和“雞公”的叫法更深入人心,所以它一麵世就被台江的父老鄉親束之高閣,使用頻率得等到它的主人上高中之後才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