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黃一香為了逐利不惜反水,她承載家庭利益最大化的曆史使命站出來,她要中止爺兩個無休無止的打鬥。她向前跨出一大步,橫在父子倆當中,說:“你不是想打人麼,來,朝我身上打!”
“你不要胡鬧!”吳中漢剛才還叫囂要把兩人合在一塊揍,真等黃一香豁出去了讓他揍時,卻又下不去那手了。他不明白黃一香為什麼轉眼就不怕挨揍了,想不通她為什麼要從自己的戰壕背叛到敵人那條戰壕去,要命的是這個剛才的戰友反水後氣焰還十分囂張,竟然反過來挑釁自己。他被瞬息萬變的敵我形勢搞懵了,急得幹瞪眼。
女人一旦被激發出鬥誌,慨而康的豪情大概也不讓須眉。黃一香找準了吳中漢的氣門,她變得有恃無恐,戰鬥熱情何止萬丈:“我胡鬧?嗬嗬,就胡鬧,怎麼地?怪我慣著他?對,我就慣著他了,又怎麼地?來吧,來吧,有本事來打,狠狠地打,我替他挨!我不怕!我不怕!”
按照他們家的傳統慣例,吳大金剛明白他爸他媽一旦交上火,就等於宣告再沒自己什麼事了。戰鬥一打響,他就獲得了解放,擁有了自由。獲得解放的吳大金剛自然會成人之美,絕不會讓自己的存在成為他們放手一搏的負擔。因此他退了下來,從從容容退到一旁坐下。他不僅要像坐山觀虎鬥一樣看這一架如何收場,還要等收場之後揭開挨揍之迷。
就算吳中漢戀戰也沒有吳疙瘩什麼事了,黃一香阻止戰火蔓延的決心就像王八吃下秤砣一樣堅定。她見吳中漢沒有歇下來的意思,便咆哮開來:“你打你打,打死我就沒人和你鬧了,最好連孩子也打死算了,省得有人成天讓你發火!”
這時吳中漢嫌黃一香礙事,急於將她撥拉開,用的力道猛了些,把她撥拉出去踉踉蹌蹌好幾步,更是讓她氣得不行:“哎呀我的媽呀!哎呀我的媽呀!給你們吳家當牛作馬,累死累活,到頭來落到什麼好了?你想罵就罵,想打就打,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
論武鬥,黃一香自然不是吳中漢的對手,而論文鬥,黃一香就絕非吳中漢可以匹敵的了。男人的力量優勢同女人的語言優勢遇到一起,往都隻有甘拜下風的份。雖說世界形勢很複雜,但總不外是東風和西風來回壓。現在輪到黃一香壓吳中漢了,她翻身的農奴把歌唱,世界形勢一片大好,她向吳中漢猛烈開火暢通無阻,唱出來的歌既高亢又激昂,令吳中漢痛苦不堪。
吳家的動靜鬧得委實很大,就連附近的人家也被勾引過來一探究竟。山村人家間直線距離並不遠,但七拐八彎的,走走倒有不少路,等胖墩和辛月娥循聲趕到,尖腦殼一家三口已經各自結好對子開始斡旋。
“怎麼,疙瘩你又闖禍了?”李應學一到就問。
由於黃一香的強勢幹預,李家三口到時,吳家的鬥爭不僅已經告一段落,就連鬥爭的形式也發生了改變。黃一香首先用來不及反應的成串成串的咆哮封住吳中漢的嘴,讓他徹底喪失戰鬥力,然後打起感情牌,一把鼻涕一把淚,述說養育的艱辛和生活的不易。黃一香軟硬兼施,效果出奇的好。沒有費多少功夫,吳中漢就主動揭開了打人的謎底,吳疙瘩也主動坦白了事情的經過,而且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的態度都無比溫順。他們到之前,吳中漢恰巧揉著酸痛的胳膊說完一句埋怨的說:“你看你,早一些承認不就省去這一大堆麻煩?!”
女主人最先反應過來,朝客人點頭打招呼,神情尷尬。吳疙瘩怨恨地看了尖腦殼一眼,也沒有說話。吳中漢先是歎了一聲,才說道:“唉,這個不爭氣的玩意!”
“有事好好說嘛,畢竟孩子家,調皮也正常。”李應學說。
“你不知道,這次太荒唐了。”吳中漢說。
“再怎麼樣也不能打孩子的。”李應學又說道。
關於那件荒唐事情,尖腦殼的父母是略知一二的。尖腦殼當天就把它當作笑話講給了大人聽,盡管有所保留,卻也把吳疙瘩的憨與直描繪得入木三分。吳中漢一開口,李應學和周銀花便暗暗相視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是的呀,把孩子打壞了咋整?”周銀花也幫腔勸。
“你不曉得,丟死人了啊!”黃一香難為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