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見青洛倒在一灘血水裏,昏死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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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醒來時,已是在霍墨庭的車裏。
霍墨庭正一手攥著方向盤,一手攥著未燃盡的煙蒂,煙霧繚繞中襯得他若隱若現的側臉英氣逼人。
三年未見,他的棱角曲線冷硬得不容生人靠近,瞳眸下方有一絲宛如陰翳的青黑。
她知道,他變得如此陰沉是因為北薇枝。
北薇枝才是他一生明媚純淨的白月光。
“醒了?”霍墨庭從後視鏡裏審視她。
青洛點頭,整個人死寂得沒有聲音。
直到車子開到醫院,霍墨庭才側過麵龐涼薄張唇。
“自己滾下去。”
她規規矩矩地打開了車門,早已沒了在包廂裏那副苦苦掙紮的樣子,此時卑微得像平素的下等人模樣。
“謝謝霍總送我。”
生硬地念著字句,她垂著頭顱一頭衝進了凜冽冷風中。
畢竟霍墨庭沒將她扔在外麵,已是萬幸。
他那麼恨她,恨不得她瘋,恨不得她死,如今在緊要關頭放她一馬也足以令她受寵若驚。
青洛一個人掛了急診——胃穿孔,胃部整層粘膜因為酒精直接破損。
幾乎是嚴重到被立即送上了手術台,再從手術室出來時已是淩晨五點。
醫院外的光照射不進來,走廊裏灰蒙蒙一片。青洛腳步虛浮地走在走廊裏,宛如一具縹緲又孤寂的幽魂。
淚水悄然間劃過了麵頰。
她已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這麼孤獨地走在長廊上,拖著一身的傷。
穿過長廊不知不覺來到了一間病房,她朝裏麵望了過去。
那個麵頰蒼白的美人還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就這樣好多年。
北薇枝,人如其名,如薔薇一般美豔動人。
隻可惜那麼美好的人被她的父親撞成一具植物人,從此再無聲息。
青洛仍記得那天,霍墨庭拎著她來到車禍現場,指著那具冰涼的屍體瞳仁猩紅。
他對她說,你父親撞了人。他死了,剩下的由你替他贖罪。
她盯著地上已經冰涼的父親屍體,失了魂一樣崩潰大哭。
之後她便受盡了折磨,仿佛被千刀萬剮,也不足以解那人對她的恨。
青洛認了,就當自己是替死去的父親贖罪。
直到她的日記被人翻出,裏麵的內容傳遍了全城。
她暗戀霍墨庭的事,一時間人盡皆知。
人人都猜測她許青洛惡毒狡詐,為了橫刀奪愛不惜讓父親撞死北薇枝。
那些不懷好意的猜測她已經統統忘了,隻記得霍墨庭當時惡狠狠怒視著她,厲聲叱問是不是她害的薇枝。
她拚命搖頭辯解,甚至下跪哀求。
霍墨庭沒有聽她一句解釋,將她的身子狠狠甩在地上,甩得她滿臉是血。
那麼冷的天,血水凍在臉上的寒涼刺骨,她一輩子都難忘。
更難忘的是,她愛霍墨庭這件事,堅持了整整十年之久。
可他將她的愛碾得粉碎不堪,隻用了短短一秒。
他不屑,他厭惡。
不是都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麼?
何況她哪裏敢奢求什麼回響?她隻是怎麼也沒料到她愛他這件事……成了釘死在自己身上一輩子也洗不清的罪!
她委屈啊……委屈到隻敢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委屈到多少次在夢中痛哭而醒。
三年了,一回憶起這些她還是渾身發抖,那種絕望和悲哀宛如一層陰霾嚴嚴實實地覆上了自己。
又望了一眼北薇枝,青洛心裏五味雜陳,準備離開這裏。
隻是,衣裳被人忽然狠狠攥住,肩膀也被一道重力一壓。
她的膝蓋就這麼直直跪了下去,砸在地上“咚”得一聲。
頭頂涼薄萬分的嗓音傳來,又恨又厭惡。
“不是看病麼?在這裏站著做什麼?”
青洛不敢抬頭,怕直視霍墨庭恨她恨到發紅的瞳仁,怕自己因為那雙瞳眸而心痛心碎。
“我來……看望北小姐。”
“是麼。”
冷淡的一句,卻壓不下他胸腔猛烈翻騰著的血氣。
手掌驟然間拎起她瘦弱的身子,朝病房裏狠狠一扔!